第15頁 文 / 花兒
她的右臂掛在金希爾的手掌裡,身體懶洋洋的靠著他,下半身還埋在被窩裡。
「起來。」他真不敢相信有人這麼會賴床的,他都已經把她的身體拉起來一半了,她還能閉著眼睛繼續睡。
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說:「天還沒亮……」也沒聽到雞啼,窗外還烏漆抹黑的,起什麼床呀?她一向睡到日上三竿,這金希爾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天沒亮就跑來騷擾她,她會記住的……等起床後再教訓他,現在她要完成偉大的使命——繼續睡。
其實她已經被他煩醒了,可是她就是不想乖乖的如他的願起床。
「溫瀾,起來。」金希爾輕輕拍她的臉頰,「起來。」
她的回答是發出細微的鼾聲。
「素娥,打一盆水來。」
溫瀾猛然睜開眼睛,用非常清醒的口吻問:「你到底想幹嗎?」不會是想把那盆冷冰冰的水兜頭潑在她身上吧,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夠殘忍了。
「起來梳洗,換好衣服,跟我出去。」這小妮子想騙人還得多練練,她雖然閉著眼,但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卻不斷的轉動著,分明是在裝睡消耗他的耐性。
「你到底想幹嗎啦。」她氣惱的說:「早知道你叫我搬來沒好安心眼,果然才第一天就沒好事發生。」
「帶你看看月牙關。」他扔下一句,「動作快點,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便轉身出去。
溫瀾翻了翻白眼,「現在才想到自己是主人,不嫌晚了嗎?」她都來三四個月了,能看的早看遍了,對月牙關只有兩個字形容:無聊。
除了關內還算熱鬧之外,到處都是黃沙和荒漠,有什麼好看的?一片爛沙子也值得他這麼早把她叫起來嗎?
簡單的梳洗完畢之後,她換上了穿慣的男裝,又在外面罩上一件女子樣式的外衣,一邊咕噥著一邊跟著金希爾去用早飯。
太陽還沒升起的月牙關有沙漠夜晚的涼意,隱約的曙光讓天空的顏色呈現出一種莊嚴的深紫,白晝和黑夜似乎悄悄的展開了拉鋸戰,一個掙扎著要從黑暗中出來,一個捨不得在光明來臨時離開,原來黎明來臨前的天空是這種模樣呀。
她覺得很美,也就把早起的不愉快給拋到腦後去了。
在等待早飯送上來之前,她坐在飯廳的門檻上,托著腮讚歎不已的看著天色逐漸發亮,看著還不刺眼的太陽從遙遠的山巔升起,照亮了蜿蜒的巒畢。
當金希爾把她拉進去吃飯的時候,她居然還因為少看了幾眼變換的天色而罵了他幾句。
溫瀾瞪著桌上的食物,又看看金希爾,「你是天生小氣,還是故意要整我?」
這算什麼早飯?
一大碗黑抹抹像頭髮的噁心東西,一盤像豆子的東西和小米混雜著,上面還灑了一層黑黑的、像細沙的東西,跟著就是她面前這碗顏色怪異的面。
「吃吧,沒有毒。」金希爾端起碗神色自若的吃起面來,「你要在這邊生活,就得跟著這裡的步調和習慣。」
早睡早起,簡單吃食,過自給自足的勞動生活,在這裡的生活是沒有階級之分的。
月牙關並不是個讓人享福的地方,應該說整條西塞戍守線都不是養尊處優的人該來的,或許有人能在貧瘠的地方過著豪華的生活,但他並不是。
溫瀾來了三四個月,他一直把她當客人,沒有考慮過她在這裡生活的可能性,所以她的一切用度跟在京城時沒有兩樣,因為他原想等事情結束之後,送她回舒適的揚杭城,讓她住豪宅、穿華服,繼續享福。
可是他突然想給她一個機會了,當他聽到她說自己是廢人時,他心裡莫名地有了一種奇妙的相似感,在奉派到這裡之前,他也有過這種感覺。
這裡讓他成長,並且找到生活的重心和方向。
她或許是個闖禍精,但他不相信他亦步亦趨的跟著、看著,她還能闖出什麼禍來。
溫瀾看了半天,終於決定那碗麵看起來最沒威脅性,將就的吃了幾口,覺得味道還不錯,也就跟著稀里呼嚕的吃了起來,她看金希爾吃了其他東西也沒口吐白沫駕鶴西歸,所以也大著膽子吃了幾口那碗像頭髮的東西。
「咦?蠻好吃的。」吃起來有點鹹,香氣還挺濃郁的,感覺像醃菜。
「天底下沒有難吃的東西。」他夾起一筷子髮菜,「這叫髮菜,生長在沙丘之中,你可以想像那種環境有多艱難,但它還是可以存活。」強韌的生命力可以適應最艱難的環境,在沙漠中有許多令人敬佩的動植物。
「還真像頭髮,怪恐怖的。」她又吃了幾口,「第一個嘗試吃它的人一定是個勇士。」
金希爾一笑,他倒是沒想過這種問題。說得也是,這髮菜難看的外型和醜陋的顏色,的確會讓人退避三舍,第一個嘗試的人可真是個勇士。
溫瀾看他眼睛彎彎,似乎是在笑,可是那討人厭的鬍子遮住了他的嘴巴。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剛剛看他吃麵她就有這個疑問了,只是沒機會問,現在他既然在笑想必心情不錯,應該會蠻樂意告訴她的。
「說吧。」她剛剛就用一種古怪而好奇的眼神盯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為了阻止自己把話說出來似的猛吃麵。
「我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把面準確的吃進嘴巴裡,而不會沾到你的鬍子?」瞧瞧他那亂蓬蓬的發使人瞧不見眉毛,濃密的大鬍子又像春天勃發的野草,掩蓋住他的嘴巴,她有這樣的疑惑是正常而合理的。
溫瀾話才一說完,就有人爆出一陣大笑,她正在想是誰那麼沒禮貌居然笑成這樣時,卻驚訝的發現金希爾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他大笑的同時從鬍子叢裡露了面。
原來他是會笑的。
第七章
「雞原來是長這樣的呀。」溫瀾瞪大了眼睛,「很像鳥,不過胖多了一定飛不起來。」肥嘟嘟的好可愛呀。她只見過香噴噴的烤雞、人參雞、三杯雞等各式各樣的雞,活蹦亂跳的雞今天還是頭一遭見到。
她站在一個石頭圍起來的小院子裡,成群的雞咯咯咯的叫著,拍動著翅膀搖搖晃晃的從雞捨裡跑出來,圍在金希爾腳邊啄食他撒在地上的飼料。
「是飛不起來。」要是會飛就麻煩大了。
「給我試試。」她伸手去搶他手裡那個裝滿飼料的小木桶,有點猴急的說:「我也要喂雞。」
「你先看我做,三天後再換你。」如果立刻給她,整桶飼料大概馬上見底,而這群大小雞會有撐死之虞。
「為什麼,」她嘟起了嘴,「這麼簡單,誰都做得來。」這是看不起她嗎?不過就是灑灑飼料,誰不會呀?
況且他一個大男人跑來喂雞多難看!瞧瞧掌管雞場的李大娘都在旁邊笑了。
「是很簡單,但還是有點學問。」金希爾仔細的說道:「你不能一把抓起來就亂扔。」
他教導她如何用最少的飼料將雞群引到飼料槽去,然後趁雞群在外面覓食時打掃雞捨,撿拾新鮮的雞蛋。
溫瀾興高采烈的跟在他後面,在狹小而有些臭味的雞捨裡穿梭,看他小心翼翼的從雞窩中取出一枚又一枚光滑的蛋,覺得新奇又有趣,巴不得三天快點到,好讓她也來試試。
「為什麼那隻雞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她好奇的指著角落的一隻雞,拉了拉金希爾的袖子。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隻母雞,她正在孵蛋。」
「孵蛋?」她承認自己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孵蛋?」
「因為要養小雞,你不要去打擾人家。」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一般他們所吃的雞蛋都是沒有經過公雞的「努力」過,所以不會孵出小雞來。
所幸溫瀾一點都不好奇,平常吃的蛋和母雞孵的蛋有什麼不同,她一聽到養小雞三個字馬上露出一種有點輕蔑的模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打擾就不打擾,一點都不稀奇。」雖然她嘴巴這麼說,心裡其實好奇得要死。
趁著金希爾彎腰去撿下排的雞蛋時,她立刻奔到母雞旁邊,把它的屁股撥到旁邊去,好奇的看著,喃喃的說:「哪有小雞呀?」
聽到母雞咯咯的驚叫聲和翅膀拍動的聲音,金希爾立刻奔過來把她的手拉起,「叫你別打擾人家。」
「我只是想看小雞,又沒打擾它。」一隻母雞還想要安寧喔,看一下會怎麼樣?「早知道一樣是蛋,那我就不看啦。」
「小雞是從蛋裡孵出來的,過幾天就會破殼了。」
「它就這麼大剌剌的坐著,會把蛋壓破,那小雞不就死了?」雞蛋很脆弱的,因為她可是摔碎過一簍,謀害了不少小雞的性命,真是罪過呀。
「不會的,大自然很神奇,母雞用自己的體溫幫助小雞孵化,可是不會壓死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