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花兒
金鎮宇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立刻著手削減諸王的封地和兵權,才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他沒那麼笨。」金希爾微皺著眉,「當皇帝的人,不會只考慮到眼前的事。」他有清晰的思路和精明的頭腦,任何一件事在他眼裡看來,總有另一層含意,凡事不是只看表面的信念,讓他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仔細和謹慎。
他認為皇上若真擔憂他們幾個皇叔起兵謀反,萬萬不會用暗殺秦三王的手段來挑起叔侄間的對立。
「秦三王一死,他勢必會派都指揮使到靜水關去管理軍政,直接收回兵權。」邊日向彈了一下手指頭,「威脅便少了一個。」
「你在暗示我,我可能是下一個嗎?」他相信不是皇上下的暗殺令,因為秦三王之死若真與其有關,諸王會更憤怒,說不定就聯合興兵造反了。
除非皇上已準備好迎接內戰而且有必勝的打算,否則絕不可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蠢事。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這麼認為。」邊日向看著他,口氣是堅定的,「如果不是的話,他不需要塞個先皇的貴妃給你,這裡並不是安養天年的好地方。」
大概是為了安撫諸王順便拖延時間,因此皇上刻意向戍守西塞的諸王示好,大批的賞賜不斷運過來,至今孤家寡人的宗七王居然還得奉旨照料先皇的一名妃子。
想必皇上對於宗七王有所顧忌,才會派人前來監視,而派那女人的用意也相當明顯,一來希望他因此能顧慮先皇皇恩,而不會跟諸王聯合興兵,二來是要警告他,皇上對他的動靜瞭若指掌,讓他不至於暴起發難。
「喔,你認為她是來監視我的嘍。」金希爾臉上依然笑意盎然。
他倒是沒想那麼多,人家皇上都說得很清楚明白,他金希爾為國為民戍守邊關,至今未娶讓他深以為憾,所以特遣溫家女下嫁,為他操持家務傳宗接代。皇上是一片好心哪。
只是他這片好心放錯了地方,他若有意成家早該兒女成群了,萬萬不會等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
一個妻子,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沒錯。諸王中你對皇上是最沒威脅性,也是最有威脅性的。」
看他對皇上遣送來的溫家女毫無懷疑之意,邊日向忍不住想搖頭。這個王爺腦袋裡不知道在轉些什麼念頭,他永遠也猜不透。
就像前年車臣國兩千餘騎前來叩關喊戰時,他以為一場激戰是免不了了,可是王爺卻一點慌張的神色都沒有,笑嘻嘻的要人高掛免戰旗,自己還跑到城牆上先說辛苦他們遠道而來,再說自己兵力不足應戰會吃大虧,最後送上陳年美酒數百壇,就這麼城上城下的和敵方喝起酒來。
其實西塞諸國對中原肥沃土地虎視耽盼已久,常常輕騎前來叩關,總是與各關守將發生小型激戰,惟獨月牙關數年來如一日,始終高掛免戰旗,對敵方的挑釁怒罵不以回應。
宗七王便是如此,他寧願人家說他對小事急躁、對大事窩囊,也不輕易接受挑釁,他關心的是守軍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一日受不了敵人的挑撥出關接戰,只有兩種結果。
打贏的話,勞師動眾兵土死傷;打輸的話,關內百姓生活受到影響,而敵方將以為月牙關好取,下次或許就大軍壓境直接發起兩國戰爭了。
「我怎麼能同時是最具威脅性,也最不具威脅性呢?」金希爾好奇的問著。
邊日向分析道:因為你的性子是最讓人捉摸不定的。代二王近日身體不適較少理事,南四王一向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若皇上真的擔心皇位不保,南四王是最主要的因素。而莊五王膽小懦弱沒有主見,很容易受南四王操控,邊六王雖然狡猾兩邊討好,但還是傾向南四王的時候居多。」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而你動向不明,若投向南四王那麼就是具有威脅性的;若你效忠皇上,自然不具威脅性。」
他知道南四王不斷派秘密心腹前來遊說宗七王聯合出兵,只是宗七王的拖字訣用得好,至今未表明任何立場,所以南四王和皇上都想拉攏他,可又對他嚴加戒備。
「你想得真多。」金希爾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會這麼說,應該已經是認定了南四王必反,只是還沒作好準備而已。
「是嗎?」邊日向也笑了笑,不遑多讓的說:「而你是個讓人看不清楚的人。」奉派到月牙關四年多來,他們的關係不只是上司與屬下,友情在他們的關係和生活中,佔了絕大多數的比例。
「太容易讓人看透,不好;太容易看穿別人,也不好。」金希爾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有時糊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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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但彎曲的街道上傳來一陣的答的答聲,那是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好奇的人們紛紛從古老且覆蓋了一層黃沙的屋子中探出頭來,看著整齊行過的騎土和一輛華美馬車,人人在發出驚歎之餘,不免好奇的交頭接耳,議論起這意外的訪客從何而來。
溫瀾好奇的在車窗邊張望著,經過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月牙泉時,她那因為長途顛箕而老是皺著的小臉,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從繁華富庶的安和一路向西北行,過了漢中之後景色逐漸荒涼,人家也愈來愈少,舉目望去儘是黃沙、粗梁和永無止境的漫漫長路,在進入了綠意盎然而生機蓬勃的月牙關,她差點要以為這裡是西方極樂世界。
「這地方真漂亮。」整齊的街道,古老但雄偉的房舍,衣著整潔一臉笑瞇瞇的人民,來來往往的各式商旅,街角傳來辛勤的鐵匠噹噹的打鐵聲,客店夥計慇勤的招呼行旅商人們住店,各種南腔北調彙集在這奇妙繁華的古城內,形成了一種安詳而平和的氣氛。
「是呀,這裡還真像京城裡繁華熱鬧,就連路都大許多。」宮女素娥接口道:「我還以為西塞都是窮苦地方。」
她還以為來這裡會吃苦頭呢,看樣子她把邊關的生活想得太糟了。這也難怪,她一直都在御書房裡當差,吃用比一般宮女好些,後來又因為她細心、恭謹,所以皇上特別命她陪溫姑娘出嫁,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她和秋月都是溫姑娘出發之前才調到她的身邊服侍的,這個溫姑娘不說話時倒是氣質高雅,但一開口卻是粗魯不文,滿嘴市井粗話。
秋月笑道:「我聽人家說宗七王掌管這裡十多年,百姓的生活比以往好過多了。外派的諸王裡面,就以宗七王最得人心。」
溫瀾樂得眉開眼笑,「是嗎?老子早就知道他會有出息。」
她就說她很有識人之明,早在她五歲那年就知道他會很有出息的。
那年宗七王奉命到揚杭巡視運河工程,身為揚杭富商的溫多金為了打好政商關係,自願負起招待的任務,在花園後頭興建了一座別館,接待這群從京城來的貴客,她跟二姐很好奇,總是故意在別館外面溜躂閒晃,卻一直見不到那個據說俊美非凡的七王爺。
一日下午天氣炎熱,就連喜歡在外面玩耍的二姐都不跟她出門,她只好自己到湖邊玩耍,卻為了采一株水邊的蓮花而失足墜湖。
結果剛好給在湖中享受泅水樂趣的宗七王順手撈了起來,從此她對他一見鍾情,三天兩頭賴在他身邊,跟著他到處去,而且還指天咒地的說她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他。
誰知道宗七王卻瞪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他喜歡男人。
從那天起,她人生的目標就變了,她決心要成為一個男人,讓他死心塌地的愛上她。
「溫姑娘,你千萬別再說那兩個字啦。」素娥微皺著眉,「待會就要到七王府,在這之前你還是先換衣服吧。」
這個溫姑娘美若天仙,清靈飄逸得有如不食人間煙火誤墜凡塵的凌波仙子,可是偏偏一開口就是老子和他奶奶的,又不喜歡穿華貴隆重的仕女服,老是作男裝打扮,看起來非常奇怪。
「是該換件衣服。」溫瀾點點頭,拍了拍身上的砂粒,然後從箱子裡翻出一件月牙白的素面袍服,又拉出了一條金線鑲邊的同色腰巾,「這件好了,一定能讓金希爾看得目不轉睛。」
秋月抿嘴笑道:「溫姑娘,素娥的意思是要你換上女裝,打扮一番,否則要給宗七王見著了你現在的模樣,只怕他會不高興。」
「堂堂男子漢穿女裝?你想害我被眾人恥笑嗎?」溫瀾堅決的拒絕了。
「可是,」秋月笑得眼睛都彎了,「你本來就是女孩子,穿女裝有什麼不對?」她和素娥不同,她很喜歡這個天真爛漫,又有些稀奇古怪的溫姑娘,兩個月漫長的路途下來,與其說她是她的侍女,還不如說是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