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潤眼波流轉,「一百個親吻也送上,只要你買得起一千盒圓大餅。」笑話!明明是餅鋪的老闆,居然還自掏腰包充當客人。
「你的確是忠心耿耿,相信奶奶一定很感動你為餅鋪所付出的心力和犧牲。」
「廢話少說,閉上眼睛。」
「做什麼?」他防衛著,這女人的小聰明多得很。
「親你呀!」她的笑意並未到達眼底。「真是對不住,本姑娘無法對著一個橫眉豎目的男人親臉。」
他的怒瞪維持好一會,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閉緊眼。
潤潤忙用眼神「指示」身穿丫環衣服的小毛子,但是他拚命地搖手,他不敢哪,就算再給他三倍的薪晌他也沒那個膽子去親單大少爺。
嗚……他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雖然他是男兒身,不用顧忌貞節那種看不見的怪異東西。但是即使是他娘給他多生兩顆膽,他也沒有勇氣以下犯上!而且大少爺那刀鑿劍削般的深刻俊容怎麼瞧都有一股迫人的悍烈,令人不敢攖其鋒。
可潤潤眼神堅決地要他親,小毛子只好苦著臉,抱著必死的決心把他的紅唇湊上去——
「啊?」下一刻,他往後跌了個倒栽蔥。「大、大少爺恕罪!」
單奕陽霍地起身,拎起他的衣襟。「你是個男孩?原來所謂的美人吻是由你這假丫環所送上?」
小毛子直打哆嗦。「大少爺饒了小的,饒了……」嗚哇!原本小樁子吵著換他上工,是自己兒想多賺點銀兩硬是不讓,現在他後悔死了。天啊,聽說單大少爺的武功很是了得,他會不會一把捏碎他?
「幸好我張開眼,沒讓你這小子親上我的臉。」否則他的英名豈不是毀得徹底,他扔下小毛子,轉向真正的罪魁禍首。
「元潤潤,你弄了個騙局,欺蒙客人!」然而他心中的一把火卻莫名地澆熄了。
「哼!」她懶得解釋。其實賬房告訴她,也有許多婦人是選擇買十盒送一盒的優惠回饋。
他拖拉起她的手,「走,讓我那欣賞你的奶奶知道你任性妄為到如何的地步。」
她掙扎著,「不要,我還要忙差……」
可惡!他竟然把她橫抱而起,以他的優勢強行帶她離開餅鋪。「單、奕、陽,你這天殺的蠻子!以大欺小,以強欺弱!」
潤潤以為她只是在心裡痛快地咒罵他,沒想到她竟不自覺出口,而單奕陽聽而未怒,甚至非常可恨、可恥、可鄙地縱聲朗笑。
第三章
嚇殺人香茶真是香哪,聽說江南水都已經開始風行這種茶品。
但是頑逆惡孫壞了她老人家的興致。
「發完火了吧?」單老夫人涼涼的語氣彷彿是談論園子裡的花朵養得如何。
「奶奶!」單奕陽的火更旺了。
「得了!」單老夫人哀歎一氣:「潤潤丫頭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北門口這塊老招牌啊,老大,你到底在氣什麼?」
「把她趕出餅鋪。」
「喂!」一直忍受他在單老夫人面前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潤潤,忍不住伸出她的若玉皓腕——拐了他一肘子,叫他吃痛。
「我的不是你報告完了吧?單大少爺,你不是把餅鋪視做燙手山芋?由我這鄙人來操勞應該正中你的心意不是?」
「問題是你是個女流之輩!」她就這麼巴不得每天拋頭露面?
「你瞧不起你的娘,也瞧不起你的老奶奶?」
「胡亂編派。」他只是不願意她潑俏的艷采淨落旁人的眼,她的美麗應該屬於……
單奕陽皺眉,他頭昏啊!她的美麗於他何關!
潤潤「習慣性」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就是瞧不起女流之輩,認定我無力撐起一個搖搖欲墜的老鋪子。」
「廢話!你以為這兩日的『盛況空前』能夠持續多久?揚州城內新興的餅鋪店可都是從京城裡請來數一數二的老師傅,憑你也想鬥贏他們?還有,你不要動不動就用手指猛戳我的胸膛,男女授受不親你懂是不懂?」
「哈!難不成你怕我會吃了你?」
一旁的單老夫人撲哧笑出聲,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鼓掌,「繼續,再繼續啊,小倆口打情罵俏呢。」
「單老夫人!」潤潤嗔聲抗議。
「奶奶!」單奕陽的獅吼又起。
拿起茶杯,單老夫人不好意思地舉杯笑笑。哎,早知道閉緊嘴巴嘛,小倆口的打情罵俏都讓她這老婆子打斷了,可惜喲。
單奕陽用命令式的口吻說:「奶奶,請你趕走你聘任的麻煩。」
「這怎麼可以,潤潤丫頭可是……」她這老婆子相中的長孫媳人選啊!
潤潤拔尖的嗓音陡然打斷單老夫人的反駁。「麻煩?姓單的,你說我是麻煩?我哪兒礙著你,煩了你!」她尚且還未跟他算清賬呢,惡人先告狀的壞胚子。
他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態。「攆走一名自以為是當家的外人還需要理由?如果我單奕陽再任由你玩那個買餅送吻的把戲,我就跟你姓。」
單老夫人插嘴:「是她跟你的姓才對!」
「對,讓你跟著我姓。」等等!單奕陽揚揚尚未束扎的長髮。「不對,我幹什麼讓她跟我姓單?」
「太好了!」潤潤笑得眉眼彎彎,「我也不稀罕你的姓。」
「你!」他不愉快地生著悶氣。然而這勞什子的悶氣因何而來?
單老夫人只好跳出來打圓場。「冬至不吃餃子,凍掉耳根兒。雖然霜雪早溶,但是江廚子的餃子挺細緻,我們一塊兒吃著吧。」她指指桌上的一盤熱餃子。
回答她的是沉默的安靜。單奕陽和潤潤相互惱瞪著,彼此的眼中都是灼灼焰芒。
單老夫人嘴巴一皺,沙啞的假哭聲終於「吸引」住兩人的目光。
她仍是哭啊哭,肩膀一聳一聳,狀似哀慘。
「我這老婆子倒有一個方法……」咳咳!他們兩人的眼神似乎告訴她那假哭被他們給識穿了。「就讓潤潤丫頭主持餅鋪一個月,如果能夠重振聲威,餅鋪的未來主人非她莫屬,假若不成,便依老人你的意思,把她給攆了。」
「……」奕陽琢磨著。
「不過得有個條件,你必須住在餅鋪內的廂房一個月。」
「為什麼?」這兩日他之所以留宿是因為她的昏倒,以及被她氣得「忘記」回單府大宅。
「條件便是條件,還問理由啊!」近水樓台和日久生情嘛!她這做人家老奶奶的辛苦哇。
單奕陽是個直腸子的男人,然而他突地轉了個彎,並—且是惡劣的念頭。
「這條件我允了。」
潤潤皺皺眉,他答應住在廂房是無所謂啦,可是他的詭異笑容和眼神卻討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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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口餅鋪買圓大餅送美人吻的促銷被迫停止,施壓的人便是單奕陽。
即使他明白真正獻吻的是男扮女裝的小毛子!
潤潤懶得和他激辯,反正人高馬大的他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矮了半截,所以也就由得他發號施令,包括他妄肆地不允她坐鎮鋪子,招呼客人。
沒關係,可以由單管事和小樁子「賣笑」待客。
只是,當她和做餅師傅共同商討如何改良圓大餅的時候,他也在一旁虎視眈眈,說實話,她對他這粘皮糖很難再笑顏溫語。
這夜,潤潤趁著眾人好夢正酣的良機,將一頭長髮盤起,用花布巾包紮妥當之後溜到廚房。
她捲起衣袖,得意地自言自語:「那個大少爺一定睡得沉,哼,不信擺脫不掉他。」
就著一盞燭火,她將白麵粉加入白糖、清油、水和椒鹽揉勻拌和,以手擀薄麵團成如酒盅口大,撒些去皮芝麻後人爐焙熟。
當她取出香脆美味的圓餅,她的淚珠不禁滾滾跌出眼眶。
「娘……」她輕哽。打小娘親就靠著賣糕餅維持他們一家三口的開銷和爹爹的藥草費。
她跟著娘親揉面、煎餅和蒸炊甜食,那是她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她還記得娘親總是拿手絹溫柔地為她拭去汗水,她的軟柔輕語和那美麗的微笑現在只能在夢中見。
潤潤哭得不能自己,恍惚中,她感到溫熱的關懷氣息。淚迷濛了她的眼,她努力地眨掉,是一雙溫柔的眼眸深深地凝視她,她莫名地心一動,投入他的懷抱。
單奕陽輕輕拍撫她的背,就像疼惜一個迷路的無助小孩,任由她在他懷中盡情哭泣。
久久——
潤潤抬起淚眸,一抹難得的羞怯艷色漾泛開來,她拿起他乾爽的長袖子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謝……嗯,謝謝你。」怪彆扭的!原本是冤家般的兩人,她竟然拋開矜持地賴在他的懷裡大哭。
也許他會因而又看輕她。不過,他的胸膛真的好健碩,好溫暖,她有一點兒捨不得離開。
瞧著她生動、豐富的表情,她一會咬唇懊惱,一會嬌羞可人,他的內心深處似乎被觸動了什麼,某種奇異的、難以解釋的情愫正在氾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