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倌琯
若她現在飛身下馬?
那似乎是自找死路,因為這馬的腳程極快,落地的她非死即傷。
眼見光禿禿的大山壁即在咫尺之遠……母后,別了。您終於不必再被予兒氣得發抖了。
「嘶!」黑鬃馬猛地煞住四蹄,它的鼻尖距離大山壁剩不到一寸。
「原來你也怕死!」敲它一記,驚魂甫定的她喘呼出氣。
黑鬃馬拚命的蹬著後蹄,表達它的臣服之心。
朱令予得意的笑了,但沒一會,她的笑容驟然一斂。
不妙!
她騎著馬,回頭往那臥倒的黑影跑去。
「原來是個文弱書生!」跳下馬的她將「黑影」翻了個身,察看他的傷勢。
那一鞭就叫他受不住嗎?怎麼唇色泛紫,一副即將翹辮子的模樣?
「喂、喂!醒醒!」她推推他的身體。
沒反應。
「喂!不準死!」他想害她成為殺人兇手?她想也不想用力拍打他的臉頰。
「喂!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這山頂……」
男人很不給面子的繼續昏迷著,即使他的臉頰都被她打得腫成……不忍卒睹的可憐容貌。
朱令予惱火了,乾脆打橫將他扶起,使盡力氣,十分粗魯的把他扛放到黑鬃馬的身上。
「不把你從閻王手上搶回來,我就不姓朱!」
「嘶嘶……」
「閉嘴。」她用左手把黑鬃馬的嘴巴給抓捏住,「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平白傷害無辜的人。」
頗具靈性的它聽了新主人的教訓不禁滿懷愧疚,原本銳利的深眸覆上後悔莫及的哀哀淚霧。
一個跨躍,朱令予一邊按好仍然不省人事的陌生男人,一邊扯起韁繩。
「黑鬃馬,往回快奔!快!」
***
雲淡別居。
拴好黑鬃馬,朱令予將那軟得像是沒有骨頭的男人給扛在背上,張口大喊,「大神、小神!有人要見閻王了,快出來救人一命。」
蹣跚的走進偏聽,四周的無聲無息使她顰蹙起兩道英氣十足的秀眉。
閻王愁的兩位神醫跑去哪裡溜躂?
「能不能活,端看你自己的造化。」趁早撇清,以免自己內疚死。
將背上的重物霍地摔在冰石上,只聽得咋毗聲響。
他的骨頭起碼斷上三根!
「我不是故意的啦。」可她的臉上絲毫不見任何歉意。
唉,皇宮裡的錦榻軟床她睡慣了,一時大意,忘記這塊翠綠的冰石是如何的質地堅硬。
「徒兒。」
衣袖飄飄,一個白髮童顏的「怪物」忽地平空現身,一臉的慈笑。
「大神師父。」她回眸,「你又去找大鬼小鬼那兩個早該成仙的老不死?」
「如果你的大仙和小仙兩師父聽見你又胡稱他們的名諱,小心他們心狠手辣的扭斷你的脖子。」
「我死了,誰來替你們這四個山中奇人入殮啊?」人總要死的,即使是閻王愁或是鬼見憂。
大神原還想和這徒兒嗑嗑牙,練練唇舌的功力,然而冰石上的一具「屍體」轉移他的往意力。
「他還沒死。」他休想用來試藥。
出於本能的,大神抓過昏迷中男人的手把脈,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喂!」出於習慣的,朱令予敲了他一記後腦勺。
大神氣悶,「他人的徒弟可以打師父的頭嗎?」師道淪喪、師尊不顯!嗚呼哀哉。
她不答反問:「這傢伙到底救不救得活?」
「很難。」
「他才挨了我一鞭,不可能這麼容易就下地獄去吧。」
「他的身上中有奇毒,已深入四肢百骸和五臟六腑,恐怕……」
「恐怕我得替他準備一口棺木?」
「是吧。」
「那麼,他如果來個英年早逝,和我那一鞭沒有干係嘍?」
「當然。」
她伸出手,摸撫冰石上男人的眉眼唇鼻,「你安心的死吧,我一定會厚葬你,雖然我們萍水相逢。」
大神好笑的輕咳兩聲,「徒兒,他還有一線生機,你那口棺木或許派不上用場。」
挑高右眉,朱令予一副洗耳恭聽。
「忘記你另外兩個師父了是不?」
「大鬼、小鬼?」
大不敬。「是大仙、小仙!」老是胡稱亂喊!
對,還有那兩隻善於用毒和解毒的厲鬼!她朗笑出聲,並且將臂肘子一拐,搭放在個頭矮小的大神肩上。
「真有你的!師父!」
「不敢當。不過,師父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但問無妨。」她是俠女,不拘小節乃是率真的本色。
指指冰石上的男人,大神清清喉嚨,「他的臉怎麼紅腫成豬頭?該不是你的傑作吧?」
「嗯,徒兒不是故意把他的臉拍打成這副德行。」她和他既無冤仇,亦無干係,犯不著下此重手,只是一時情急,以為他隔屁完蛋了。
「除了身中奇毒和一記鞭傷,他的骨頭似乎也斷了幾根,這也是你的。不小心。所造成?」
「唉。大神師父,我們還是把他扛到風清別居去解毒吧。」骨頭斷了再接上不就成了?
她不是故意的,誰讓他是文弱書生!
第二章
咋毗咋!
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神不住地搖頭晃腦,「這男人的骨頭至少『又』斷了數根。」
雲淡別居裡擺著翠綠冰石,風清別居裡也不認輸的放置一床炎火榻,同樣的質地堅硬無比。
而朱令予也和之前同樣的把男人粗魯的摔下,理所當然的他的骨頭難以「保全」!
「愛徒。」見徒心喜的大仙和小仙,一見到朱令予立即揚扯討好的笑容。
「兩隻鬼……呃,是兩位仙師父好!」
「小仙師父我想死你了!」
呵,疙瘩掉滿地。「徒兒這不就前來請安?」
大仙早已鼻酸,眼看便要涕淚齊下,「你這小沒良心的女娃!」
朱令予一把壓扁他的嘴巴,「不准哇哇大哭,否則我立刻走!」
只見年齡已不可考的大仙吸吸鼻子,用著楚楚可憐的眼神表示絕對不哭的堅決。
唉——朱令予好想拔頭髮。
所謂的奇人異士一定得要性情孤怪,異於常人不可?
大仙和小仙明明是內力強猛的漢子,但是動不動便要掉掉眼淚給她瞧瞧,簡直是為老不「尊」!
「喂,榻上的那人中啥毒?可不可解?」她直接發問,否則等兩位仙師父傾訴完思徒之情,那男人也大概被黑白無常抓去聊天。
大仙不敢怠慢,惟恐愛徒翻臉不認他似的,立即上前察看男人所中的毒物為何。
半晌,又是皺眉、又是搖頭的他道:「這小子中的是千霜萬露狂魂毒!」
「那是什麼鬼毒?」千霜萬露?我還千錘百煉,千辛萬苦咧。
「這毒沒有解藥。」小仙接了話。
沒有解藥?意思即是他死定了。朱令予輕拍他越見泛著深紫的臉頰。「下輩子投胎投好一些吧。」她寄上哀哀之情。
「雖然沒有解藥,但是憑借我和大仙的功力,這年輕人死不了。」
她狠瞪小仙一眼,口氣極壞,「吊胃口啊!不早說!」
「哎呀,愛徒你別氣、別氣。」慌慌的堆疊上笑意,他就怕她不認他們兩位不知活了一百或一百二十年歲的師父。大仙也出聲忙接下話,「千霜萬露狂魂毒乃是異域天山上的千種毒花和毒草所煉製,中毒之人每七天發作一次,毒性一發彷彿失了心智般,那種萬蟻鑽心的感覺叫人生不如死。」
「而只要發作七次,再厲害的解毒聖手也是無力回天。」
「這人應該是發作幾次了?」一旁的大神插話問。
略一沉吟,大仙說:「第六次吧。他可以挨過前五次,沒有自盡以求解脫實在是了不得。」英雄。
坐上榻,朱令予蹺起腿膝,「算他命不該絕。」雖是莫名其妙的讓她揮上一鞭,差些死於馬蹄下,但也算因禍得福。
「兩位仙師父,立刻為他解毒吧。」她不能久待,必須回宮讓她母后安安心,也免得皇帝老哥速下金牌,拿她當綠林大盜全國通緝。
大仙倏地朝她擠眉弄眼的笑言,「這小子很俊哦。」
礙眼的笑容!她思忖著,應不應一拳打掉。
「老眼昏花了啊!他的臉頰都被我打成豬頭,俊個鬼!」
「不會吧。」這如天神般俊秀的風采她竟然視而不見,並且捨得痛下魔掌?
「他是個武林高手,比我的龜息功還要厲害!」大神說,早在他為他診脈初時,便發現這一不可思議的事。
「瘋了啊!他不過是文弱的書生罷了!」不是她瞧不起人,他的氣色糟糕透頂,搞不好還是病癆漢。
「他的經脈和奇優的骨架乃是百年難得的練武之才。」
是、是嗎?朱令予從鼻孔裡吭氣,不以為然。
***
內力深厚已達登峰造極的大神盤腿而坐,他的雙掌正運送真氣到男人的背脊上,四週一片冰寒的涼氣。
素有閻王愁之稱的小神則是去採摘山中奇草,為了他解毒之後調養之用。
至於大仙和小仙兩位毒王和毒皇則在一旁晾著——他們倆已經不眠不休了兩日兩夜。
男人體內的千霜萬露狂魂毒已解,正處於恢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