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鄀藍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我的車停在前面,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宣柏筠看見行人通行的燈號一亮,便拉著呈呈快速穿越斑馬線,慌亂離去。
相雷行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並沒有叫住她,他瞭解她心裡的擔心──她以為他會搶走孩子。
他笑了,六年前的他或許會這麼做,但現在的他卻已經看清很多事了。
只不過,看來他又要再更改遺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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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到相濯怏點頭應允肯開個人畫展後,安棐若要大家將所有的心力全都放在這一件事情上,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讓畫層展出成功。
她先是將相濯怏挑選要展出的畫作送去裱框,就像是替畫量身訂作適合的衣服,將一幅完美的畫賦予生命。
然後找一個更大的藝廊做為個展中心,再確定展出時間,設計、印製邀請函等等事情,忙得安宣藝廊僅有的三名工作人員是昏天暗地。
但為了讓相濯怏的畫被所有喜愛藝術的人都知道、認識他的作品,就算再忙再累也是值得。
終於在一個月後,相濯怏的個展正式拉開序幕,在木陽畫廊為期一個星期的展出。
早上十一點展覽正式開始,畫廊外擺滿了各界送來的花籃。
這次在邀請名單上,安棐若除了寄給安宣藝廊原有的客戶和同業之外,還特別加寄了一百張左右給國內各大企業。
她曾聽宣柏筠說過,相濯怏是相禾企業集團總裁相雷行的長子,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他才離開相家。
而當年她和相濯怏分手的理由,也只因為受到他父親所托,想當他們父子之間的潤滑劑,想勸他回家,沒想到卻得不到他的諒解。
這樣的分手理由或許荒謬、可笑,但又確實是造成他們分手的原因。
或許當時兩人都年輕吧!擁有著那不知何物的自尊和不懂得一個人能擁有真愛的難能可貴,才會輕易說出分手的話。
一大早宣柏寰便和好友兼事業夥伴駱天海、胡允康一起來到展覽中心,一次便挑選了十幅畫,作為以後室內設計時,可以讓他們所設計的房子增添文藝氣息,而不流於庸俗。
宣柏筠則是更加盡心盡力的宣傳,因為這是相濯怏的第一次個展,她希望他的第一次展出能成功,能成為受到注目的畫壇新星。
然而,在第一天的展覽時間結束之前,木陽畫廊來了一個令人深感意外的人──
「奕浩!」宣柏筠驚愕地看著走進來的人。
「爸爸。」呈呈則一見到好久不見的他,馬上朝著他跑了過去。
周奕浩張開雙臂,一把將他抱起,疼愛的親著他的臉頰,父子之情自然流露,任誰也不會覺得他對呈呈的疼愛有任何虛假。
「呈呈,你想不想爸爸?」
「想,好想好想。」呈呈伸出小小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也給了他一個熱情的回吻,還將自己的口水留了些在他臉頰上,但周奕浩是一點也不在乎。「爸爸,你這次去工作好久。」
是的,這三年來他雖然一直在大陸工作,但總會兩個月就會回台灣一次,而這一次卻長達半年之久。
離婚之後,讓他感到台灣似乎再也沒有需要他的人,他找不到回來的理由,而在大陸卻有了他必須負起的責任。
「你回來怎麼沒先打個電話告訴我,我可以去機場接你。」宣柏筠一見到他回來,喜悅浮現在臉上。
周奕浩看了眼數個月不見的她,雖然顯得有些疲累,但神情卻又是那樣的神采奕奕,那抹他從未見過,發自內心的喜悅是那樣地明顯。
他答應放手,讓她自由地飛翔,或許是對的。
「柏筠,妳快樂嗎?」假如她快樂,所有一切的苦都由他一個人去承受,也無所謂。
「我現在的生活感到很充實,所以我很快樂。」
是嗎?
原來離開他,真能讓她如此快樂……她的快樂,也全是因為他吧!
剛剛他在門口已經看見了,這是相濯怏的藝術個展,柏筠因而就算再忙再累,卻依然神采飛揚。
「畫展很成功。」他的笑容裡有些苦澀。
「奕浩……」她看著他笑容裡的酸楚,感覺自己無形中又傷害了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只是單純的工作。」
他搖搖頭,苦笑的說:「我先帶呈呈出去吃點東西,妳忙完後打電話給我。」
「奕浩──」宣柏筠望著他抱著呈呈離去的背影,不禁痛恨起自己。當年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接受了他對她伸出的援手,也許是錯了。
明知自己永遠無法愛上他,卻又這般折磨他,她真的好痛恨自己呀!
「別難過了。」安棐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大嫂,我覺得自己好混帳,奕浩對我付出的愛是多麼地無私和包容、而我報答他的卻是不斷地傷害和折磨。」
「愛情本身就是一道最難解的問題,尤其是三角習題,一旦沒有將頭緒釐清楚,得到的答案本來就只會是一場混亂。」
沒錯,愛情就像是一道難解的習題,若不花心思、沒有耐心是很難解得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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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浩抱著呈呈離開木陽畫廊,打算在附近找間店等宣柏筠。
而他正想走進咖啡店時,呈呈突然指著前方,驚喜的叫著,「爸爸,是那個很會畫畫的叔叔!」
他也看見與他們距離約十幾公尺遠的相濯怏,臉上閃過幾許錯綜複雜的神情,他主動地朝他走過去。
相濯怏在驚見到他時,同樣有著錯愕。
「你好。」周奕浩心無芥蒂的先向他打招呼。
「你好。」
「會畫畫的叔叔你好。」呈呈很有禮貌的向他問候。
相濯怏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別的男人抱著,叫著別人爸爸,心中真是感觸萬千、悲喜交加。
「你要去看你的畫展嗎?」
相濯怏搖搖頭。
「我正要帶呈呈去喝飲料、吃點東西,你若不介意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去吧?」
就這樣,兩個男人加上一個小孩,坐咖啡店裡,畫面有點怪異,卻也正如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一樣奇怪。
「六年前,我和柏筠的結婚典禮我看到你去了。」
相濯怏以為沒有人知道自己曾經去過,沒想到他竟注意到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到場。
「你很介意嗎?」
「怎麼會。」周奕浩笑著搖搖頭。「相反地我很感謝你。」
「感謝我?」他不懂。
「感謝你讓我有機會擁有柏筠,感謝你送給我一個這麼乖巧、貼心的兒子。」他用著寵愛的眼神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呈呈一眼。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牢牢地將她抓住,讓她留在你身邊一輩子?為什麼要跟她離婚?為什麼不繼續照顧他們母子?」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周奕浩深深地歎了口氣。「只可惜我無法將你從她心裡趕出去,取代不了你在她心中的那個位置。」
「對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調皮的邱比特射錯了箭,月老開錯了玩笑。」周奕浩看看他,又看看呈呈。「呈呈長得像柏筠,但他眉宇之間的神韻,還有那深沉的雙眸,卻像極了你。」
相濯怏凝望著自己從不知道的兒子,激動的多想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告訴他,他是他的親生父親,好想聽他用著童稚的聲音叫他一聲爸爸,而不是會畫畫的叔叔。
但他卻沒有這個資格,也不能!
「你還愛柏筠嗎?」見相濯怏毫不隱藏的點點頭,他又道:「那我就能放心將柏筠還有呈呈交還給你,他們母子有你的照顧,我就放心了。」
「我愛她,卻沒有資格再擁有她。」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可以不必介意,我以後大部份的時間都會待在大陸,假如你不介意,在我回台灣時,能偶爾讓我和呈呈見見面就夠了。」
「不全是因為你,而是我自己的因素。」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柏筠,如果可以,我拜託你繼續照顧他們母子好嗎?」
「你不懂嗎?柏筠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不,她需要的是你。等畫展結束之後,我打算離開台北。」能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來照顧他們母子,他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此時,周奕浩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顯示的號碼,是柏筠打來的,簡單的和她說明了咖啡店的位子和店名後,他就掛斷了電話。
「她馬上就過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問題,但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就留在這裡等她吧!」
「不,該留下來等她的人是你。」相濯怏站起來,該離開的人是他。
「相先生,」周奕浩叫住他。「柏筠已經等了你六年,你不該讓她再繼續等下去。將他們母子交還給你,我也才可以真正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