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花兒
哼!仗著老爺寵她、少爺想將她收房,就以為自己不是丫頭了嗎?
「你去亂晃,還累得我得回頭來找你。」青梅抱怨著,「難得跟小姐出個門,興致全被你壞光了。」雙蝶垂下了長長的睫毛,沉默的聽著她的數落。
看她沒反應,站在她側首的青梅不禁有氣,「我說你你不高興呀!裝作沒聽到就算了嗎?」真是討厭鬼!不是慢半拍就是沒反應,每次跟她說話都叫人生氣。
「還愣著?要不要請轎子來抬你走呀?」青梅不耐煩的拉過她的手,快步的走著,「溫溫吞吞的,我的耐性全叫你給磨光啦。」
秦海棠這時追了上來,「姑娘,你的手絹。」他在她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握著人家的手帕,於是追了上來。
青梅狐疑的看著秦海棠,再看看雙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
雙蝶知道她怎麼想,忍不住漲紅了臉,遲遲不伸手去接。
青梅將她一拉,拖著就走,還嫌惡的對著秦海棠道:「去去!到別的地方要飯去!」
雙蝶有些歉疚的看著他那拿著手絹的手依然伸在半空中,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秦海棠噙著一抹微笑,剛剛那個丫頭的刻薄反應正是自他裝扮為叫花子之後,大部份女子對他的看法,因此也更顯得她家小姐的與眾不同呀!
「還看!」青梅嫌惡的皺起眉頭,「可真有你的!我還以為是為什麼事蘑菇著,原來是勾引叫花子來了。」
「不是。」雙蝶小小聲的反駁,連自己都沒把握那聲不是究竟有沒有說出口。
青梅諷刺一哼,「在家勾引老爺、少爺,現在連叫花子你都看上眼啦?真是天生的狐狸精,難怪夫人防你防得跟什麼似的。」
這個雙蝶,入府不過年餘,平常話也不多,跟人也不親近,她一開始是在老爺的書房裡當差,老爺對她特別好,吃穿用度都比別的丫頭好一些,還特地撥了間屋子給她獨居,大伙都說老爺想納她為妾,而一向妒意重的夫人當然不能忍受這種事,跟老爺大鬧一頓之後,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調到廚房去做粗使丫頭。
懼內的老爺不敢反駁卻也捨不得讓她做粗活,於是又偷偷安排她到賬房去幫朱總管。
夫人知道了自然又是一頓大吵,嚷著要趕她出府,不過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跟夫人求情的,最後雙蝶被派去伺候大少爺。
這一去又生出問題來,少爺居然吵著要將她收房,老爺死都不肯鬆口,父子倆吵得天翻地覆,鬧到不可開交。
夫人為了他們兩父子爭一個丫頭,而氣到差點病倒,並且鐵了心的要趕走雙蝶。
最後,小姐以家醜不可外揚為由,不讓夫人將人送出府。她把雙蝶派到廚房裡做粗活,並且不許她的哥哥和爹爹再打雙蝶的主意。
事情就這樣稍微平靜了點。今天小姐帶她們出門上香,剛好遇到雙蝶出門採買,於是命她先去幫她買她愛吃的涼粉來。
沒想到她居然正事不辦,跑來勾引叫花子!
病鬼似的樣子還想勾引男人?青梅深深的不以為然,也難怪只有這種叫花子看得上她,正常的男人,誰會想多看她一眼?
說穿了,她家老爺是個窩囊懼內的糟老頭子,少爺則是個肥胖不識字的粗魯酒鬼,這些人看上雙蝶,也沒什麼好令人嫉妒的。
套句小姐常說的話,有他們這種親人,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還好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頭,將來是要跟著小姐嫁的,等小姐真的如意嫁給狀元郎,當起官夫人,那她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怎樣都比這狐狸精強。
皎潔的月亮高懸著,發出柔和的光芒,點點的繁星綴在藏青夜空上閃爍著。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只有微風溫柔吹拂枝權偶爾的沙沙作響。
一抹人影快速的在屋脊上飛躍,輕巧的越過高牆,掠下屋頂,溜下了地。
「還不賴。」就著月色打量著這座還算清幽的花園,秦海棠露出了一個微笑。
根據他打聽的結果,那名黃衫姑娘叫陳似婉,是伏虎崗首富的獨生閨女,今年只有十七歲,沒有定過親。
他今晚夜探陳府便是要確定她的身份,免得他費盡心思混進來,才發現弄錯人,他可沒那麼多的時間浪費。
不過,入了陳府才想到人家姑娘住哪間房,他一點也不曉得,這下找起來可有些麻煩了。
正傷腦筋時,他聽見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正朝這裡走來,他連忙將身子貼牆而立,一動也不動。沒多久,他聽見輕輕的開門聲和說話聲。
他好奇心一起,躡手躡腳的靠了過去,藏身在一棵樹後。
只見一名女子站在半開的偏門邊,門外是個面目英俊、唇紅齒白的年輕人,兩個人以極低的聲音交談著。
女子拿了一包東西交給年輕人,他立刻將東西瑞入懷裡,跟著伸手摟住她。
原來是半夜私會情郎呀!他嘴角一揚越過高牆,笑得可邪肆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男子這才轉身離去。
雙蝶看著雷傑離開,輕輕的關上門,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那十兩,是她三個月來熬了無數個夜晚,繡出一幅寒梅傲雪圖才得來的。
再怎麼累她都不怨,這門親事是她打小訂下的,娘要她知命、認命,她也早已認定雷傑是她的未來、她的天,甘願為他賣身為奴,籌措赴試盤纏,熬夜繡圖,供他等待放榜的這段日子裡花用。
姐姐鳳翩說過雷傑不是池中之物,遲早會飛黃騰達,等到他榮華富貴的時候,她第一個就會被丟棄。
因為她出身低賤,母親是青樓老鴇,姐姐是青樓花魁。
雙蝶想過這個可能,但並不在乎,就像娘說的,女人命賤,遇到好良人是上輩子修來的好運,遇到負心漢就只能怨自己命苦了。
娘親的遭遇,讓她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不交心,她知道自己不動情,也就不會被負心。
對雷傑,她是盡本份,就算有一天被姐姐說中,他拋棄了她,她也不會傷心。
低著頭邊走邊想,猛然瞧見一個影子接近,她微微一愣,還沒開口說話一把尖銳的匕首已抵在她細嫩的頸項了。
「別說話。」秦海棠壓低聲,「你一叫,我就割斷你的喉嚨,看是你嘴快還是我的刀快!」
他認出她是今天早上陳似婉委託贈銀轉話的丫頭。看見她半夜私會情郎,偷偷摸摸的,他忍不住惡作劇之心一起,想嚇嚇她。
她沒有開口,只是瞪著眼前蒙面的黑衣人。
「剛剛那是你什麼人?」
她還是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地以清澈的眼神瞧著他。
「不說話?」他裝出兇惡的聲音,粗聲道:「不說話就殺了你。」
她是嚇呆了還是嚇傻了?要不是早上她還跟他說過話,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啞巴了!哪有人刀子架在脖子上了,還能一聲不吭的?
「好吧,我換個問題,你家小姐閨房在哪!」這丫頭一點反應都沒有,亂沒意思的,有點玩不下去了。
雙蝶垂下睫毛,依舊一聲不響的像個悶嘴葫蘆。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想到她說了他一樣可以不放過她,她沒必要枉作小人,陷主子於險地。
「你倔的。」秦海棠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虛言恐嚇有點多餘了,這丫頭別說喊救命,就連呼吸都輕輕的,安靜的跟隻鬼一樣。
「好,我殺了你!」他揚起刀子,快速而巧妙的轉過刀柄,用刀背在她脖子上輕輕一劃。
雙蝶頓時感覺到冰涼和些微疼痛,下意識的伸手摀住自己的脖子。
「怕了吧!」他嘿嘿一笑,「再不說話就不是用刀背伺候你了。」
刀背?難怪只是些些的刺痛。她放下了手,覺得有些溫熱的感覺,一看,手上居然染上了鮮血。她的體質相當特異,平常稍微碰撞就會留下大片的淤血,而且一出血就很難止住,所以她臉色才會常常蒼白一片。
「不會吧?」秦海棠看她竟流血了,嚇了一跳,懷疑自己究竟用的是刀背還是刀鋒劃了她。
他連忙撕下一片衣襟給她裡傷,「難道真的弄錯了?慘了,得去看大夫。」要是不小心弄死她,他鐵定愧疚一輩子。
看大夫?!雙蝶疑惑的看著因為她流血而顯得有些慌亂的壞人。這個壞人恐怕還不夠惡吧?居然會因為這樣而慌了手腳?
「不用了,待會就好了,我不需要大夫。」
「那怎麼行?要是血流光了,會死人的。」他雖然胡鬧好玩,可是從沒殺過人,他可不希望這個安靜的丫頭,因他一時的噁心而喪命。
秦海棠看著幫她割傷的黑布被鮮血浸染得顏色更深了,她說沒事,怎麼可能呢!
「我不會死的。」她幽幽的盯著他看,「你如果想打家劫舍、為非作歹,才要小心一條小命。就算你現在武功高強,不怕官府的追捕,可是人總會老、體力總會衰,到那個時候,你就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