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可藍
只因——他不確定她究竟是不是那個令他愛得發狂的女子。
他辦公室的抽屜裡收著人資部送來關於裴愛情的人事資料,上頭寫明她的身家背景——包括台灣國藉、日文能力……全部都有完整的資料。
湛承御、心底有說不出的失望。
她是裴愛情,不是伊籐熏。
但,怎如此巧合,竟讓自己遇上這麼相像的女孩,包括面容、身形、嗓音,甚至是流利的日語,都是如此的相似,卻又不是朝思暮想的熏。
「裴特助,醒醒……愛情?」他試著搖醒她。
「唔……」裴愛情嚶嚀了聲,緩緩地睜開眼,望進一雙擔憂的眸子裡。「咦,總經理,是你……」
看著她單純的信任眸光,湛承御沒來由的一陣心折,半開玩笑地道:「當然是我,這裡可是執行辦公室,閒雜人豈敢隨便亂闖。」
「說得也是。」她坐起身,孩子氣地揉揉眼睛。「現在幾點了?」
「九點多。」
「已經那麼晚啦!」她低呼,明明才剛合上眼而已呀!
湛承御見她一身單薄的穿著,彎身拿來她掛在椅背上的外套被在她身上。「早晚溫差大,可別感冒了。」
「哦,好。」暖熱的溫度籠罩住全身,裴愛情楞楞地望著細心的他,小手下意識地撫摸著他觸碰過的衣角,還留有溫熱的觸感,某種麻癢的感覺從心窩泛開。
湛承御靠在桌邊,雙手環抱胸前。「現在我想問問,怎麼時間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
沒想到,裴愛情睨了他一眼。「總經理,我們還在吵架哩。」
「你——」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湛承御的表情有些懊惱。「關於下午那件事,其實是——」向來辯才無礙的他,頭一次出現詞窮的窘態。
「開玩笑的啦!」裴愛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人就是無法記仇,況且下午那場架,她吵得也很心虛。「其實,該說抱歉的是我,明明就是總經理的私事,我根本不應該插手。」是啊,她與他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並沒有權利干涉他,說到底是她太僭越了。
「不是這樣。」湛承御歎氣,他只是不想和她討論關於熏的事,那件事是他心中永遠的痛,而他不想她看見自己的軟弱。
「沒關係,我明白的。」裴愛情體諒的淡笑,心中卻沒來由的掠過一抹淒然,沉重的情感壓得她好難過。
「不,你根本不明白——」他不想否認,她已經在自己的心裡佔有特殊的位置,在查清楚她是不是伊籐熏之前,他只能忍耐,他沒辦法忽視心中的疑雲,而與她進一步的交往。「你這麼晚還留下來,是有什麼事嗎?」
她避開他的視線,故作輕鬆地起身。「其實也沒有啦,下午送走了琴子後,總經理你已經開完會進辦公室,原本我是想留在這裡等著,或許總經理會有什麼地方需要我,不過你看起來很忙,我也不好意思進去打擾,於是就這樣睡著了。」說到最後,她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不要這麼叫我。」他突然冒出一句令她摸不著頭緒的話。
「咦,總經理你說什麼?」
「我說……」湛承御慢慢地走近她,微微地彎下腰,兩人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不要用這麼疏遠的稱呼叫我。」
「我不懂,總經理——」她倒吸一口氣,因為他伸出的手正在她的耳畔撫觸。
她屏息,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深邃的眼神幾乎要將她淹沒……
「你一邊的耳環掉了。」他的聲音淡淡吐出。
「呃……」耳環?!裴愛情猛然回神,摸摸自己的耳朵。「咦,真的耶,大概是剛剛睡著時掉的,真糟糕……」原來是耳環……坦白說,除了鬆一口氣之外,還有一點點失望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閃過他擋在面前的身子,假意起身四處尋找。「掉在哪兒呢?」一不小心瞥到桌上的圓鏡,她看到自己染著嫣紅的臉頰……
尷尬啊!
湛承御深深地看著這個故作忙碌的女人,忍不住歎息,他拾起掉在沙發細縫間、缺了飾物的耳環。「在這兒,可惜好像壞了。」
「真的耶……」可能因為方纔她壓著,所以被壓壞了。「奇怪,上頭的水晶不曉得掉在哪兒?」
「別找了,再這樣下去,找到天亮也找不到。」真以為他這麼笨,不知道她是在迴避他?
「我當然知道。」她小小聲地咕噥。
要不是他突來的舉動驚嚇到她,她哪會介意什麼耳環啊,反正明天負責房務的同仁打掃時,一定會撿到交還給她。
她嘟起嘴的表情真是可愛。湛承御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我想你也還沒吃飯吧,我們去用餐,順便送你回家。」
「總經理,你——」
「你又來了。」他皺眉。她怎麼老是改不了口?「現在是下班時間,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千萬別在後面加『先生』兩個字。」
「呃……哦。」裴愛情一愣。太神奇了,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我可以自己搭車的,飯店外有特約計程車,很方便的。」
「我不可能讓你一個單身女子在這麼晚的時間獨自回家。」他回辦公室拿來車鑰匙。「別再推拖了,照顧員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你就讓我送你回去吧。」
「這」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拒絕嗎?裴愛情無可奈何地瞪他一眼,嘴角卻牽起柔柔淺笑。「既然有人要請客,我這個好吃的小孩怎會拒絕?不過,今天中午已經吃過大餐,晚上我們來點特別的!」
「特別?」湛承御挑眉問道。這女人的腦袋裡又有什麼點子了?
「那是你在國外絕不可能享受到的美食,要不要跟我去去試試?」
「有何不可?」
裴愛情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提起包包,一把拉住他。「走啊,你還在發什麼呆?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趕快!」
在裴愛情的笑容中,湛承御的心情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剛強的心也隨之柔軟。他感受到冰封多年的心開始有了抨然悸動,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感受。
暫且,就別管她是伊籐熏,或是裴愛情吧。
本來,他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就是讓「她」快樂,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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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已經過了大半,在城市的一角仍人聲鼎沸,台北是個不夜城,在任何時候,總是可以發現人們正享受著這個城市所帶來的豐富多彩。
雖說飯店配了一部車給湛承御代步,但裴愛情刻意選擇搭乘捷運,她想帶他這個「外國人」嘗試一晚平凡人的滋味。
週末的晚上,捷運站裡滿滿的都是人,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擠上車。
「天,實在好多人!」裴愛情呼了一口氣,「今天是週末,而且聽說有歌手在市府廣場前開演唱會,所以人多了些。」
「原來如此。」湛承御太久沒有搭乘大眾交通工具,也不太清楚這樣算不算是人多。他笑道:「我離開台灣太久,連台北捷運也沒搭過,真是個鄉巴佬。」
他一上車就發現整個車廂似乎都是年輕人,就連裴愛情一下班也換上簡單的襯衫、牛仔褲,放眼望去,自己的西裝更顯得格格不入,也難怪周邊的年輕人直盯著他看。
「我很怪嗎?」又過了一站,他附在她耳邊問道。
「哪會?」裴愛情一楞,順著他的目光看看前後左右,驀地,她低低地笑了起來。「那是因為你長得太帥了,周圍的女孩子看你都看傻了!」
「假設你沒有邊說邊偷笑的話,我會更相信你話中的真實性。」
「我說的是真的啊!」她無辜地反駁道。
湛承御擁有一股難以忽視的氣勢,加上此刻微亂的頭髮,領口因為將領帶鬆開而顯得率性,既成熟又優雅,處於嘈雜的空間裡,倒有一種奇異的協調感。
所以,旁邊的女孩子會多看他幾眼,她一點也不意外,而且,還有小小的虛榮感呢。
「這幾年台灣其實進步不少,每個捷運站的設計都有特別的造型,兼具實用和美觀。」湛承御望向窗外,台灣的觀光水平其實已經遠超過他的印象。「當大家一窩蜂地往國外跑時,其實都忘了自己最親近的地方。」
「嗯。」裴愛情贊同地點點頭。「台灣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的確是個好地方。對了,你有去過日月潭嗎?那是我最愛的地方了,寧靜又美麗,每次找一到那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和感動。」
「那的確是不錯的地方。」在他的印象中,日月潭的美景是令人難忘沒錯,但對他而言,那湖水再怎麼美麗,都比不上日本的那泓深湖,只因為當時有熏陪在他身旁……
「唉,只可惜……」裴愛情突然垮下肩膀。
「可惜什麼?」湛承御挑眉。
她歎氣。「說起來不知該高興或是難過,每次只要找一說想去日月潭玩,我家人就好像見了鬼似的,拚命地阻止我,有一次更誇張,我與梅薇都已經在火車上,他們居然包計程車趕來,說是要陪我們去。你說,是不是很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