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岳盈
「那她是誰?怎會闖進來?」鈴鈴質問。
「我……怎麼知道!」他氣炸了。
「不知道也別發火呀!」鈴鈴聳肩,目光欣賞的逗留在他幾乎全裸的體魄,嘴角微勾的建議,「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免得待會兒又有人進來。」
須頏詛咒一聲,比起鈴鈴在短短一、兩分鐘內便將衣服穿戴整齊的速度,他光著上身、內褲和外褲都褪到大腿上的醜態就太淫猥了,急忙幸悻然的拉上褲子。
「送我回屋裡拿外套和皮包吧。」鈴鈴攏了攏秀髮,對自己的儀態做最後的整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我想,溫室終究不是適合做那檔事的地方,下次我們還是別亂碰運氣的好!」
須頏陰鬱的點頭附和,但……這是多麼痛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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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須頏曾下意識的搜尋那道嬌小身影,奇怪的是,她像是從他家蒸發,再也沒有出現。
她到底是誰?
怎會突然冒出來破壞他的好事?!
只要想起那天慾求不滿的痛苦,須頏便氣得咬牙切齒,卻礙於毫無頭緒,無法找對方討回公道。
終於在返美的前一天,他忍不住向祖母試探。
「鈴鈴來訪那天,我們在溫室遇到一個女孩,不曉得是誰的孩子……」他以閒聊的語氣發問,注意到祖母聞言後,跟侍坐在一旁為兩人斟茶的總管交換了一眼。
「她有一頭又黑又亮長達腰部的秀髮……」須頏在腦中搜尋那天下午短暫一瞥的印象,發現浮現腦海的影像分外清晰,讓他大感意外。
畢竟那一瞥極為短暫,他卻像快門一般在剎那間捕捉到小女孩的神采,將那張清新脫俗、教人難忘的臉龐留在心版顯影,但同時間,她眼底流露出的驚恐,也讓他感到一絲罪惡感。
他皺了下眉,繼續描述,「她皮膚很白,穿一件白色洋裝,手上還抱著奶奶的一籠金絲雀……」
「是善美吧。」須老夫人啜了一口管立宵泡的金萱後回答。
「善美?」這是誰呀?他納悶。
「溫暖的女兒。」
「溫暖?」他還是沒聽過。
「她是新來的園藝管理師。」管立宵接口解釋。
「園藝管理師?」什麼時候這裡的園丁也流行用這麼高雅的稱號了?他咕噥了起來,「園丁就園丁,叫什麼園藝管理師。」
須老夫人瞪他一眼,不悅的放下茶杯,斥道:「叫人家園丁,太沒禮貌了!溫暖是園藝系畢業的高材生,懂得可多了。你不覺得咱們家的花園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嗎?」說到這裡,她尋向同盟要求附和,「對吧?立宵。」
「是的,老夫人。」
瞧他們主僕一搭一唱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眼前正上演一幕母慈子孝的畫面吧。
須頏撇撇嘴,心裡倒沒有任何不悅。
父親長年忙於工作,母親又跟祖母不親,他與兄長在國外求學,陪伴在祖母身邊的只有管叔,難怪祖母這麼倚賴他。
這點,他們全家都必須感激管叔,如果沒有他,祖母會很寂寞。
不過,須頏雖然也認同祖母的話,家裡的花園的確是有精神多了,可是祖母是個念舊的人,不可能為了讓花園更漂亮,便解雇老園丁,找新人來替代。
「這是多久前的事?原先的園丁花伯呢?」他好奇的問。
「花球呀……」須老夫人沉吟了起來,「他年紀大了,老是抱怨天氣一變,關節炎就痛得他沒法工作,可是為了家計,又不得不拖著老命。也是時來運轉吧,剛好給他簽中六合彩,中了五百多萬呢!加上須家給他的退休金,足夠他養老了。」
頓了一下,她看向管立宵求證,「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吧?」
「是的。」
「花球離職前,跟溫澤提了一下……」她點點頭,繼續道。
「溫澤?」又是個陌生的名字,不過同樣姓溫,跟新來的園藝管理師有什麼關聯吧。須頏想。
「溫澤是我們家最早時候的園丁,花球還是他離開時跟奶奶推薦的人呢。」須老夫人感慨。「原來花球一直有跟溫澤聯絡,溫澤知道他要離職,便打了通電話跟奶奶推薦他女兒溫暖。這孩子可憐呀,年紀輕輕就守寡,還帶了個女兒……」
接著,須頏就聽祖母講述了一段紅顏薄命悲情史。
話說那溫暖一畢業就結婚,跟先生經營一家園藝公司。夫妻恩愛多年,先生卻在去年夏天時車禍死亡。溫暖個性內向,不會打理生意,溫澤便做主把公司收了。
「也剛好咱們家缺人,我便讓立宵把溫暖找來。」須老夫人接過管立宵新沏好的一杯茶,啜了一口又說:「那孩子真是好得沒話說,就是性情太安靜了,死了丈夫後,個性更退縮了,偏一副溫溫弱弱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欺負,難怪溫澤要拜託我了。奶奶是心疼她,畢竟小時候還抱過她,才讓她住進來,方便照顧是不是?」
「是。」須頏趕在總管附和前說,深知祖母是菩薩心腸,沒有就這點反對。「所以她跟女兒住在我們家?是在哪裡?我回來的這些天,也只見過善美一次。」
「就住在跟溫室相連的小屋,你沒注意到吧。」
須頏的確沒注意那裡。
「溫暖習慣利用清晨、傍晚或夜間工作。」管立宵插嘴解釋,「跟你的作息剛好是錯開的,你沒看到她們母女很正常。」
「是呀,就連我也常常兩三天沒見到她們母女。若不是屋裡總可以瞧見新鮮的插花,還以為她們不在這裡了呢。」須老夫人說。
「有些花還是善美采的、插的呢。」管立宵指著桌上一瓶花說,「善美說仙客來開得喜氣,老夫人會喜歡的。」
「那孩子真是貼心。」須老夫人的語氣充滿安慰,忽然,那雙刻劃了皺紋的眼睛懷疑的看向須頏,「你怎會突然對她們母女感興趣?」
「沒有啦!」須頏迅速否認,狼狽的避開祖母的眼光,俊臉微微發熱。
總不能告訴祖母他感興趣的只有善美而已!那是因為在跟鈴鈴親熱時被她撞見,才會耿耿於懷……
但知道又怎麼樣?
難道他有臉跟個小女孩計較嗎?
「我只是奇怪家裡怎麼會有個孩子。」他胡亂編了個理由,「她一看到我跟鈴鈴……就跑掉了,鈴鈴還問我家裡有個害羞的妹妹怎麼沒跟她說。」差不多是這樣,他不算說謊,只是少說一些細節。
「原來是這樣,我倒不知道善美這麼怕生。雖然只有十二歲,卻比她母親堅強。」須老夫人說。
「善美不只堅強,而且聰明。我只教過她一次怎麼清理鳥籠,餵食鳥兒,她就會了,所以才放手讓她照顧老夫人的畫眉鳥。」管立宵解釋了善美何以會抱著那籠畫眉鳥出現在溫室的原因,「她一定是清理籠子後,把鳥籠掛回溫室,剛好碰見二少爺他們。」
「可是不至於跑掉吧?」須老夫人納悶的咕噥。
「善美還是個孩子,難免怕生。」管立宵垂下眼睫,含糊的解釋。
「大概吧。」須老夫人沒有繼續就這話題討論下去。
須頏鬆了口氣,隨便找個借口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站在窗口俯視底下的花園,午後三點半,天色有些陰沉,他看不到溫室後的房子。
忽然,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
他從來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
人家又不是故意破壞他的好事,追根究柢來看,或許還是他跟鈴鈴闖進善美平靜的小世界,驚嚇到她呢!
善美只有十二歲,跟個小孩子計較那麼多幹嘛?
他意興闌珊的倒在床上,深信這個意外將不再困擾他,很快就會被遺忘。
第二章
遺忘的前提是--
不被提醒。
所以,須頏一點都不認為自己還對兩年前那樁小意外耿耿於懷是他的錯!
該死的!
他知道撞見那種事,對名小女孩的心靈衝擊很大,可他又不是故意的,為什麼她要一再提醒他?
不是他小心眼,硬要疑神疑鬼,把所有的錯賴給小女孩,而是意外發生後,每次假期返家,他不時發覺暗處裡蟄伏著一雙眼在偵測他。
那種混合著驚慌、戒懼及好奇的複雜眼光讓他備感困擾,提醒他曾在親熱時被名小女孩撞見他幾乎全裸、渾身亢奮的醜態,而每當他氣惱的想揪出對方,通常只來得及瞪視她像只受驚的兔子逃跑的背影暗暗咬牙。
雖然,他可以直搗她住處解決這件事,但這麼做等於是敲鑼打鼓的昭告大家他那樁糗事,更擔心會嚇壞她。無計可施下,須頏只得繼續忍受她的窺視,以及她遠遠瞧見他便見鬼似的躲開的舉動。
這讓他每次回家期間,心情都好憂鬱。
跟曲鈴鈴分手兩年了,為什麼他還要獨自承受兩人選錯地方親熱的慘痛代價?
太沒天理了!
更慘的還在後頭。
這次暑假回來,父親把他叫到書房嚴肅的警告他該收心了,明年要跟兄長一樣進入著名的大學商學系就讀,寒暑假期間還要進自家公司當工讀生,從基層做起,不能再出去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