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凱倫·羅巴德斯
將她扶起,連聲抱歉,她馬上為他的英俊給震懾住了。那個夏天他們便如膠似漆,芮秋
戀愛了。她帶他回家時她是那麼快樂。他們曾提到結婚,她也預期等夏末他到她家時正
式宣佈訂婚。
但麥可一看到可愛活潑的貝琪,整個人便馬上目眩神迷。芮秋只能呆呆看著心愛的
人被妹妹不費吹灰之力地擄去。她知道不是貝琪有心傷她,只是貝琪從來不曾從她的角
度幫她設想。貝琪就像跟他一樣,一眼就迷上麥可。他們在一個月內便訂婚,不到三個
月結婚。芮秋還大方地當妹妹的伴娘,但若非當時正巧發生安瑪麗的事分了她的心神,
她想她一定會心痛而死。
更慘的是,麥可還帶貝琪回范德比繼續念完他第三年的法學院課程。
此後芮秋再也無法面對納許維爾這個地方。
所以她便待在家中以慰雙親,當時她父親好怕一下子兩個女兒都飛走了。她原本以
為那是暫時的,頂多一年,她便可以復原。日子一月一月地過去,最大的痛苦漸漸消逝,
她將心思全放在教書和學生身上,等待著生命中閃燦的陽光再射進來。
然而卻一直沒有。接著她父親被診斷出患了老人癡呆症,她離開泰勒鎮的念頭只得
打住,家裡需要她。當然,她也想盡可能把每一分鐘用來陪爸爸,然而她卻覺得,在等
爸爸死亡的同時,她已錯過了她的生命。
她不由得責備自己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想法。她將這念頭揮出腦海外,專心想著今
晚。
這兩年來每逢八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晚上,勞勃都會帶她去鄉村俱樂部,聽心臟協
會舉辦的露天音樂會。事實上他們的第一次約會便是去那兒。
待會兒她得打電話要勞勃去店裡接她。不,在店外,這樣他就不會撞見強尼。這兩
年來,在四次電話和一次約會中,勞勃已將他對強尼的看法表達得相當清楚。
生命為什麼就不能簡單些?芮秋不由得歎了口氣。她只不過依照她的想法給強尼再
一次機會,竟然從此使她的生活變得一片紊亂。假如她不回強尼那封信,一切不都很簡
單?但她知道,若這麼做,她一生都會不安。不是有人說過一個人的毀滅都是由於他的
個性造成的嗎?她的心軟竟破壞了她生活的平靜。在她去車站接他之前,她的生活一向
平靜無波,但此後她便一刻不得安寧了。
原因是那個賀強尼就是個麻煩,如此簡單。他一直如此,恐怕也從未改變。
她將車停在店後面,挺胸從後門走進去。奧莉薇在給倪凱兒買的一包釘子和木工工
具結帳。凱兒是貝琪從小學起的好朋友,胖胖的,長得頗好看,卻還未結婚。她開了一
家花店,似乎對單身生活頗為怡然自得。
「喔,芮秋,他們都在那兒。」莉薇抬眼看到是她,伸手指著貯貨室。班的辦公室
在貯貨室後頭,那似乎是羈留竊賊的好地方。
「謝謝,莉薇。」莉薇的口氣只要稍微聰明的人都會知道她為某事擔憂得不得了,
但芮秋卻只隨口一答,她不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樁店內的「小事」。傳開了,謠言
只會越說越聳人聽聞而已。
芮秋決定即使事關燃眉,她也要一派自在,於是刻意開心地對凱兒道:「嗨!你上
星期沒去做禮拜,你還好吧?」
「很好,只是忙昏頭了。問題是,你好不好?」話雖平常,但凱兒的聲音中卻有著
關切。芮秋知道她是在問她賀強尼出現後,她可還好。這份未說出的同情差點教她控制
不住,但她還是一瞼淡定。
「不錯。你要搭建什麼嗎?」芮秋看向凱兒買的東西,順勢改變話題。
凱兒低頭看著櫃檯上的東西,幾乎是護衛似地抱起來。「喔,不,這是買給我弟弟
的,他是我們家的木匠。最近有沒有貝琪的消息?」
你少來了,芮秋心想,她知道凱兒就像這兩天來店裡的客人一樣,是因為好奇才來
的。「上個星期還聽說她和麥可及女兒要回來過感恩節。」
「那我一定要去找她。」
「記得哦!」芮秋說著,揮揮手便走入貯貨室。通往經理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她順
手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打到勞勃開設的霍華藥局,很快叫人留話給他,便掛上電話。
她要盡速降決問題,於是往那扇敞開的門走去。她在門口停下腳步,打量眼前的局勢。
班的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坐了一個金髮凌亂、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強尼背對著門口,
半坐在桌上,跟那男孩講話,長髮用藍橡皮筋紮成馬尾,T恤牛仔褲的穿著打扮正好跟
倚在牆邊,雙手交胸,身材胖大、戴眼鏡的班形成對比。班穿的整整齊齊:筆挺的灰長
褲,藍條紋襯衫,深藍領帶。芮秋不覺暗歎一聲,不知強尼是否是故意綁馬尾來惹惱班
的?也許吧!這像是強尼會做的事。
她反手掩上門,決心處理眼前的問題。一抬眼,發現三雙截然不同的眼光都在盯著
她。班是鬆了一口氣,而強尼她就猜不透了。他們從那次晚餐後便沒再說過話了。而小
男孩則睜大眼,一副似乎很怕的樣子。
「芮秋!」班拿起桌上的一個塑料鬧鐘給她看。「這是他偷的。莉薇看到他在偷,
我過去制止他時,果然如她說的,他把鬧鐘藏在衣服裡面。」
「他媽的鬼扯!」這麼小的小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但他現在像是一點都不
害怕了——竟說出這麼粗野的話真教人吃驚。「我什麼也沒拿!」
「當場逮到,你還狡辯,小賊!」班氣得轉身拿著手上的鬧鐘揮道。「而且這也不
是第一次,你們常在這兒偷東西。」
「我們從沒偷過你的東西,你什麼也不能證明。」小小的聲音中充滿挑釁。
「他根本不知悔改,」班轉身對芮秋搖頭。「如果不叫警察,就等於在邀鎮上的每
個小孩來明目張膽偷東西。」
「我跟你說過叫警察我會怎樣,姓史的,我是當真的。」沉聲的警告發自強尼,他
跟小孩低聲說了什麼後,現在走過來站在他們旁邊。
「不用你來告訴我什麼,小子,你在我手下工作。」班雖然低聲,但仍聽得出很生
氣。
「我是芮秋雇的,不是你。」
強尼的口吻傲慢,眼光也輕慢地打量班,班氣極了,而強尼則挑戰似地笑著對他。
「你們兩個都是我僱請的。」芮秋厲聲道。她看著強尼的眼,那兒沒有歉意,也沒
有怒氣。她注意到他稱呼她「芮秋」,但此刻不是注意這等小事的時候。「班說的沒錯,
我們的店規是把竊賊送警,而且這小孩和他們一夥人我們早就懷疑半年了,現在終於當
場逮到,為什麼不報警?」
「因為他才九歲,而且他已經怕死了。你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把一個小孩扭送到警
察局?」
「做生意的女人。」芮秋叱道,再望向那孩子。真是不該看的。那小孩看著三個大
人為他的命運爭辯,看起來確實是很怕的樣子,雖然他拚命想表現不怕。她的心軟幾乎
要壓過理智,她瞪著強尼,心想,雖然他出言如此粗野,但終究不過是個小孩。她猜他
還不滿九歲呢!
芮秋歎了一聲,已經知道她是不會報警了。「我先跟他談談。他叫什麼?」
班聳聳肩。「小鬼不告訴我們。」
「華吉米。我認識他媽媽。」強尼突然道。
「哦?」芮秋揚眉問道。
「還記得蘭妲嗎?克拉克那個女服務生?」
「喔。」這個「喔」裡有許多涵義。怪不得強尼如此護著這小孩,原來是為了她媽。
不知怎的,芮秋卻為此不快。再想到現在他認得這小孩,肯定會照那女服務生邀請的去
找她,如此一想,芮秋更覺怪怪的。腦中驀地響起他懶洋洋的聲音:我已經有十年沒碰
女人了,你也許會擔心我太猴急。顯然他自此便有機會彌補他的缺失了。
「他的父母就要離婚了,這對小孩子是很不好受的。對他松一點,不行嗎?」
「你當然會原諒犯罪行為,小子,也許你小時候若不是有人對你松一點,你也不會
坐牢了。」班話裡的惡意很清楚。
「而如果你小時候有人修理一下你的臉一記,你今天就不會是這麼假正經的呆頭鵝
了。難知道呢?」
「你——」班氣得脹紅臉,拳頭握緊了。
「來啊,隨時奉陪。」強尼皮笑肉不笑,眼睛閃閃發亮。芮秋覺得他是在蓄意挑釁,
但沒想到班竟然也這麼沉不住氣。她想唯一讓班平服的方法就是要強尼讓步。
「該死,我受夠了!」芮秋是從不說粗話的,但夾在他們之間卻增加了她的怒焰。
「我再也不要聽你們交談半句。班,你可否回店裡一下,幫忙莉薇照料店?至於你
——」她望著強尼桀騖不馴的表情。「我待會兒再跟你談,我先處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