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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金萱

    那麼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

    他們沒有像天權與子嬋有類似第三者的問題;沒有像天樞與伊綠有私生子的問題;也沒有像峪衡和池璞因誰得了絕症而鬧分手的問題,因為自從池璞生病的事發生了之後,他們便去做過全身健康檢查,報告出來的結果是一切正常,也因此,她的離開跟池璞當初的情況絕對不一樣。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這個問題是不是就是她曾經跟他提過,不能讓他知道的那個秘密?

    他低下頭凝望緊揪著他的上衣,在他胸前哭得聲嘶力竭的她,既心疼又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讓她燦爛的笑容再度重回到她臉上呢?

    趴在他胸前,季芛瑤聽見了他的歎息聲,頓時只覺得心痛的感覺又更加劇烈了起來,逼迫得她幾乎就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一樣的痛苦。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了,如果恨與不諒解是唯一能夠讓他離開自己,重新去找尋真正屬於他的幸福的話,那就讓他恨她吧,反正她也是罪有應得不是嗎?

    下定決心她輕輕的推開他,從他懷中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看他。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她啞然的開口,幾乎是含糊低語。

    雖然她的聲音因過份的沙啞而讓人聽不清楚,但是她哀慟的神情中自然散發出一種決心,一種想將他永遠隔絕在外的感覺。

    高碩的心不由得慌了一下,卻又迅速的重掌自制。不管她即將要告訴他什麼,他發誓他絕對不會讓她離開他身邊的,絕對。

    他靜靜的凝望著她,等待她開口。

    季芛瑤先低下頭止住自己的淚水後,才伸手輕輕的推著他想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但是他卻堅持不肯鬆手,執意繼續擁著她,他的堅持讓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差一點又要決堤而出。

    不行哭,她告訴自己。因為在她即將告訴他的事中,她沒有哭泣的權利,如果她哭的話,根本就像是在裝可憐,而她所犯下的錯,根本連裝可憐的權利都沒有。

    絕望感瞬間緊緊的攫住了她,讓她不由自主的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如果不想說就別說。」感覺到她的顫抖,高碩立刻縮緊了雙手將她擁得更近些,同時溫柔對她說道。

    「不。」她哽咽的開口,再次伸手將自己與他推開了些距離。「高碩,放開我好嗎?」

    「我喜歡抱著妳。」

    待會兒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季芛瑤在心裡心碎的想著。她真的很害怕當她將事實說出來的瞬間,他所會有的反應,所以她才會想離他遠一點,至少這樣她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暫時逃避一切。

    「高碩,拜託你放開我好嗎?」她啞著嗓音哽咽的哀求。

    高碩眉頭緊蹙的望了她半晌,終於鬆手放開她,而她也在最快的時間將自己移下床,移到房裡的一張沙發上坐下。

    房內一片沉靜,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樣。

    第十章

    房內一片沉靜,高碩坐在床邊望著獨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季芛瑤,而她卻直瞪著她腳下的地板,四周氣氛緊繃而窒人。

    兩人之中沒有人開口說話,高碩是在等她開口告訴他,她所要對他說的事,而季芛瑤卻是茫然又心痛得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從何說起,那折磨她多年、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我曾經墮過胎,拿掉過我們的孩子。」她突然的開口,聲音輕忽而且空洞得幾乎要讓人以為那只是錯覺。

    「什麼?!」高碩完全反應不過來。她剛剛有開口說話嗎?

    萬事起頭難,一旦只要開了口,一切似乎就變得不再那麼困難了。

    季芛瑤緩緩的抬起頭來面對著他,她的臉色雪白、唇色雪白,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空白的,空空洞洞的就像個洋娃娃一樣,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曾經墮過眙,拿掉過我們的孩子。」她又重複了一次。

    高碩在一陣呆愕之後,慢慢的露出猶如被雷劈到般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們倆曾經有過孩子,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室內氣氛迅速的沉重了起來。

    「什麼時候?」他聽見自己問,聲音似乎像是從別的星球傳來般的遙遠。

    「我剛升上大一的時候。」

    「為什麼妳沒有跟我說?」

    「那時候你忙得連睡覺的時候都沒有了,我不想增加你的壓力和負擔。」

    「所以妳連我的意見都沒問,就一個人決定把我們的孩子拿掉?」

    「對不起。」

    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能說什麼,高碩驀然站了起來,轉身走到門邊的衣櫃前,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然後抽出一根煙點火吸了起來。

    他很少抽煙的,帶著煙只是一種習慣,但現在的情況,令他忍不住用力的抽著煙,腦袋一片紊亂,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他整個人都亂了。

    怎麼會這樣呢?小瑤她不是很喜歡孩子嗎?為什麼會做出墮胎那種事呢?而且連商量都沒找他商量,就私自決定了他們共有的孩子的去留,她當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這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知道的她。

    他們的孩子……

    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她沒去墮胎的話,現在孩子的年紀大概就跟威利差不多。會跟威利一樣聰明,一樣漂亮,一樣懂事,一樣惹人疼、惹人愛嗎?

    他握緊拳頭,用力的抽煙,一口接著一口。

    他真的無法接受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孩子,而他卻始終不知不覺這件事。

    恨她嗎?怪她嗎?

    不,他覺得自己一點這樣的權利都沒有,因為他竟然連她曾經懷過他們的孩子都不知道,這樣的他又有什麼權利去責怪她呢?

    更何況她的為人,他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如果不是有原因的話,她不會那麼做。她明明就是一個那麼愛小孩子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親手毀掉他們的孩子呢?

    她說事情就發生在她剛上大一的時候嗎?

    那麼不管原因或理由都已經昭然若揭了,因為撇開她還是個大一新生的這個原因不說,那時候的他為了公司與父兄仍在住院治療的事,的確忙得焦頭爛額,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那時候她告訴他她懷孕了的話,他簡直就無法想像當時的他要怎麼處理,以及面對那一切。

    不,他可以想像。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一定會很高興,而且毫不猶豫的立刻舉行婚禮將她娶進門來。被喜悅沖昏頭的他,不會去考慮到她還有未完成的學業要完成,不會考慮到他仍有龐大的經濟壓力要負擔,也不會考慮到他光是公司、醫院兩頭跑,就已經耗去他全部的時間,他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可以分心去照顧她。

    在他的堅持之下,也許他們會結婚,但是之後卻不見得會幸福美滿。因為他們有可能會因為經濟的壓力而喘不過氣,因為沒有時間相處而產生怨懟,因為他太忙沒時間照顧她而吵架,然後距離愈來愈遠,隔閡愈來愈大,終至不歡而散的走上離婚或分手這一條路。

    他們都太瞭解對方,也太愛對方了,所以對於對方處理某些事情的反應,幾乎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也之所以他能夠瞭解她當時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只是即使如此,衝擊和傷心都是免不了的,畢竟那個孩子是他們愛的證明,也是他們生命的延續呀。

    可是她受的傷應該比他更深吧?畢竟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在背負這個罪孽與傷痛。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男人。

    他懊悔的深歎一口氣,然後走到茶几邊先將手上的香煙捻熄,才轉身面向她。

    當他從床上站起來走到衣櫃邊掏煙來抽時,季芛瑤的一顆心就已經隨之降至冰點以下了。

    她知道他會抽煙,但是他很少在她面前抽,除非是心情壞到了極點,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他才會忍不住的在她面前抽煙,就像當初他大哥突然車禍過世,他差點失控動手痛揍肇事者時。

    他現在一定開始恨她了吧,就像當初他恨害死他哥的兇手一樣,因為她也是兇手,是殘忍殺害了他們孩子的兇手。

    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會原諒她了吧?

    看樣子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她不必再挖開自己從未痊癒的傷口,讓它血淋淋的示人。

    他應該無法再繼續愛她,不會再想要跟她過一輩子了吧?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低下頭,淚水無法自己的在眼眶中打轉著,她揪著心口,心痛到不能自己。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

    她低著頭,因為心痛到不能自己,所以才沒發覺高碩移動了位置走到她身邊,直到他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把這件事忘掉吧,我們還會有其它孩子的。」他說。

    他的話像把巨刀般,一瞬間在她的胸口砍出了一道巨大的傷口,痛得連顫抖瑟縮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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