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華伶
於是他回頭尋找她母親想要拿回孩子,同時以不孕為理由指責他的妻子,讓她對於此事啞口無言,無力反對。
她只能說她母親是個頗具心機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在法律上站住腳,保住扶養權,所以她要了一筆錢,把安夢卉拱手讓出。
而她隱瞞了她懷雙胞胎的事實,然後留下她,為的不是別的,而是冀望她以後去爭家產。
不過她似乎打錯如意算盤,在兩三年後的泡沫經濟中,匯准差點垮台,要不是戴思爾公司的援助,或許已經宣佈倒閉。
那時母親就知道匯准只剩一個空殼子,她沒有必要再養這個沒用處的孩子,於是她的生活正開式陷入水深火熱中。
母親開始恨她,怨她沒用,無法替她以後賺大錢養老,又怪她居然留不住父親。
之後就把她丟了,只是她沒想到在七八年後,匯准居然因禍福,原本錯誤的商策略居然讓他們押對寶。
他們高投資了當時並不被看好的資訊產品,被罵得狗血淋頭,但資金已經投入,硬要抽回來會血本無歸,於是他們只能等待,誰知道居然讓匯准有再度崛起的機會。
要是她母親知道肯定捶頓足,像無頭蒼蠅似的滿街找她,但一個成天酗酒、染上毒癮的女人能活多久?幸好當時她嫌毒品太昂貴,並不願意讓自己也嘗一口。
以往不知道的內情,現在都由安則行毫不避諱的跟她攤開來得知,而且沒有一點愧疚。
她該怪誰?怪安則行太無情,還是怪母親太狠心?還是要怪明明同是雙手,卻有著天差地別人生的安夢卉?
老實說她不知道,說不恨是假的,但是她深刻的瞭解大家都一樣可憐,不論是一生汲汲管管追求名利的安則行,還是被拋棄而尋求金錢慰藉的母親,或是車禍不良於行,必須「請」她來代替自己追求丈夫、完成騙局的安夢卉,甚至是被騙的龍日揚……
她跟他還真有緣,或許是孽緣,很倒霉的,他必須被她騙第二次,而且沒有選擇餘地。
「克莉絲汀,你到底該怎麼做?」趴在桌面上,任由灰塵蒙上閃耀的金髮,又是一個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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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揚,覺得怎樣?」龍老夫人拘謹的坐著,問著身邊的孫子。
沒有立刻回答,龍日揚低頭沉思一會兒才道:「似曾相識。」正確來說,他認識的是那張臉。
「什麼意思?」不瞭解他話中的含意,龍老夫人微顰了一下眉,她不喜歡有事情超出她的掌控。一直以來,龍日揚的表現都能令她滿意,跟他那個不成材的父親不同,雖然偶爾他還是會有些小差錯,但是那些她都能睜隻眼閉只眼,例如這次的裝病。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不想把他逼得太緊,就像一條有彈性的繩子,如果硬把他拉到彈性範圍外,是會斷的。
她知道龍日揚或許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但他必須瞭解,這是身為龍家人的責任。
「沒什麼,或許是我喜歡她。」微笑一下,他不會笨到說出在英國發生的小插曲,但是他還是懷疑。
「那樣最好,那個女孩兒我可是挑了很久。」對於龍日揚的婚事,她不是不著急,而是得慢慢的物色對象。
「雖然匯准集團有一陣子經營走下坡,但要是能聯姻還是有利無弊,商場上沒有朋友,要讓一個對手無條件支持你,聯姻是最快且穩當的方法。」這是一種手段,而龍日揚的婚姻自主權,只會埋沒在這裡。
「外婆,這些我都知道。」他淡然的道,或許是因為他現在沒有自己的對象,或許是因為他對「她」有興趣。
「知道就好,有空就抽點時間去陪那女娃兒吃個飯,培養一下感情,婚禮這邊我會跟安總再商量,你不用顧慮。」
「嗯。」他應了一聲,兩人便不再交談。
這樣的相處模式似乎是從他懂事以來就沒有改變過,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曾拉著外婆那佈滿皺紋的手撒嬌,但他明白,他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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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市區中央的一棟透天大廈,四面皆是以反光玻璃打造,陽光直射在上閒,閃耀著波光。
這就是祈龍集團位於台北的總部,在最高層,也是最高幹部的各辦公室此時交誼廳的電視、音響都肆無忌憚的開到最大聲。
若有人進來,可能會疑惑的看一下牆上的鐘,現在不是應該是上班時間?
除了電視與音響,更誇張的是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在閒磕牙的兩個男人,雖然只有兩人,但已經把辦公室弄得跟菜市場沒有兩樣。
沈晁銘搭著好友的肩膀,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不清的說:「聽偶說,上狗禮拜……日揚被拖去相親。」
嫌惡拉下他的手,劉文淵口道:「遲早的事,你就不能先吃完再說,或是先說完再吃?」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講話有點台灣國語?
「偶租到……嗯……嗯……」三口並作一口,沈晁銘三兩下就解決三明治,接著開始喝起奶茶。「不過你知道嗎?居然是匯准那死老頭的女兒,說真的,我還更受不了他那張嘴臉。」要是他女兒跟他如出一轍,那日揚的幸福就堪憂了。
「我也不喜歡他。」劉文淵皺起眉,憶起之前合作時他那阿諛諂媚的嘴臉,令人作嘔。
「所以說有那樣的丈人也真衰,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要是女兒夠漂亮,或許多少能彌補。」沈晁銘一笑,不過就怕女兒也是個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去你的。」他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儘是一些沒營養的話。
「喂,你不覺得日揚很不夠意思,事情都過一個禮拜了,我們才得知,真是的。」要不是他聽到公司裡一些個風吹草動,大概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也不一定。
不過他還真佩服那些三姑六婆,連他們都不知道的事,那些長舌婦居然有本事把它挖出來東家長西家短,但要日揚那個悶葫蘆開金口是比登天還難,那傢伙守口如瓶的本事真是令旁人望塵莫及。
沉吟了一下,「我大概能瞭解。」劉文淵換了個姿勢,將一雙長腿蹺到桌上。
「什麼?」
「瞭解他為什麼要隱瞞,笨!」劉文淵睨了他一眼。
「去去去!居然說我笨。」將手上的奶茶用力放到桌上,不小心濺出一點,沈晁銘不在乎的繼續道:「你倒說說看,到底瞭解什麼?」
他就不相信,有什麼是劉文淵瞭解而他不瞭解的。
「……相親這種事很沒面子。」他說完還感同身受般搖了下頭,同時歎一口氣。
「你又知道……等等!」用詭異的目光瞄了一眼他不自然的神情,沈晁銘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大叫,「說!你上禮拜請假回老家是幹什麼去了?」嘿嘿,他們這群死黨都太不夠意思,一個比一個會裝傻。
「你管那麼多!」劉文淵惡聲惡氣的回道,索性撇過頭。
「喲、喲——真不夠意思……」話還沒說完,沈晁銘剛朝劉文淵身上壓過去時,「喀」一聲,交誼廳的門被打開,出現一張怒氣騰騰的臉。
「你們在搞什麼?!」看著姿勢曖昧的兩人,龍日揚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揣測。
相處了那麼久,他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兩個好友居然是有著禁忌且不可告人的關係?
「沒什麼。」攤了下手,沈晁銘馬上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同時再度拿起奶茶淺啜一口,裝作沒事。
「樓下的部門打電話上來抗議,說你們製造噪音,嚴重干擾到他們工作的情緒。」龍日揚說著一邊拿起遙控器,將室內趨於靜謐。
「隔音設備不夠好,需要再加強。」不痛不癢的聳聳肩,沈晁銘還是一副皮皮的樣子。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在這裡看電視還嫌隔音設備不夠好?」他這兩個好友是怎麼了?工作倦怠症?
一邊搖頭,沈晁銘一邊走向龍日揚說道:「你知道嗎?文淵那小子瞞著我們偷偷去相親。」說完還輕哼了兩聲,表示不認同。
「那又怎樣?」龍日揚嘴上如是說,卻明顯出現不自然的神色。
「不怎麼樣嘍,不知道是不是有某人也瞞著我們?」他意有所指,只差沒挑明說。
唉,他該不會到最後連喜酒都吃不到吧?
「無聊,好,我是去相親,那又如何,你們不也早猜到外婆會這麼做?」他真不曉得他們是吃飽太間還是怎樣,這有什麼好說的?
「結果如何?」事實上這才是他好奇的地方。
「不如何。」
「漂亮嗎?」
「嗯。」她的確是很美。
「溫柔嗎?」
「不知道。」
「她……」沈晁銘還想繼續發問,卻隨即被打斷。
「夠了,趕快去做事,如果不想上班,麻煩把電視聲音轉小一些,我不想再接到抗議的電話。」龍日揚說完即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