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沈韋
但這回回台灣卻很不一樣,遇上了關海希,他用在別的女人身上的那一套到了她身上就不管用,不,也該說他沒把那一套用在她身上,那太不適用。
遇見她,他已自亂陣腳,像只獵獅在草原上遇見無辜的小白兔,一被他瞄見,他就狠狠撲上,死也不鬆口。
「真是要命!」他苦笑。
情況比他所能想像的要來得糟糕,他被困住了,更要命的是,對方壓根兒沒困住他的意思。假如她肯對他笑一笑,肯困住他,他想,現在的他一定會很不同,他很可能會笑得像剛得到全世界的呆子一樣。
愈是想她,他愈是放不開,他煩躁的以手指扒亂頭髮。
他到底怎麼了?這樣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像來去瀟灑自如的他了。
突地想起她曾對他說過的話,她說,他不曾嘗到心痛的滋味,所以無法瞭解她的感受,要命的是,現在他似乎可以瞭解她內心的感受,而心痛的滋味,他正苦澀品嚐著。
為一個人心痛,思念著一個人,原來是這種又愁又苦的感覺……直到今日,他才瞭解。
遇上她,他是再也瀟灑不起來了。
門鈴忽地響起,他看了看時間,下午一點,這個時候邵御飛正在上班,沒空來找他,再加上他剛回台灣,認識的、不熟的知道他住在這裡的人是少之又少,這麼說來,會找上他的人只有一個可能性。
他煩悶的懶懶躺在床上,沒開門的打算,但門外的人不懂得何為死心,拚命按鈴,非要他起身開門不可。
令他煩心的事全都集中在一塊兒,老天爺還真是厚待他。
幽幽長歎一口氣,明白和門外的人比耐力他是比不過,乾脆起身開了門,讓門外的人不要再死按著門鈴不放。
門開了,他倚著門,一臉無奈地看著站在門外西裝筆挺的老者。
「孫少爺,您總算來開門了,您再不開,我真會以為您可能瓦斯中毒或是突然出事,讓我擔心極了。」穿戴整齊的老者向任逍遙鞠了個躬,對他的態度是再恭敬不過,但說出來的話是話中有話,暗示任逍遙若再不開門,他是會直接叫經理過來處理,即使惹得任逍遙不快也在所不惜。
「夠了,誰都知道這房間沒安裝瓦斯,哪會瓦斯中毒?!」任逍遙沒好氣地白了老者一眼,率先走回房裡。
老者將房門闔上緊隨在後,一雙銳利的眼眸四下打量,見房內沒有女人的蹤影,敏銳的鼻子在空氣中嗅聞了下,沒聞到女人的香水味,讓老者放心的笑了。
「來做什麼?」任逍遙沒招呼他的意思,反正他會自動招呼自己,不用費事。
「老爺子特地命我來請少爺回大宅。」提起大宅裡的老爺,老者是必恭必敬,就算老爺人不在現場,他也不敢有絲毫的冒犯,謹守上下分際。
「回大宅做什麼?」任逍遙懶懶一問。
他就是不想回大宅,才會住飯店,可他從未看輕爺爺對消息的掌控,不論他在外頭幹了什麼好事壞事,爺爺總是會很快就得到消息,所以他這趟回台灣來,恐怕是前腳剛踏進國門,爺爺就知道了,只不過他們祖孫倆在比賽耐力,看誰會先沈不住氣?結果爺爺還是派人來叫他回去。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者笑呵呵道,對於主人的事,他只負責執行,是不方便過問的。
「你不可能會不知道。」何管家是爺爺的心腹,沒有什麼事是何管家不曉得的。
「老爺只交代我來請少爺回大宅,其餘的並沒多說。」何管家口風緊得很,不該說的,他從不會洩漏半句。
「你回去告訴爺爺,我正忙著,今天就不回去跟他老人家請安,改天我再回去。」任逍遙擺了擺手,懶得聽他的借口,只想快點將何管家打發走。
「忙?不知孫少爺在忙些什麼?可有什麼地方我幫得上,請孫少爺儘管開口,我一定全力以赴。」何管家挑了挑眉,當然知道他說的全都是借口,他忙不忙大夥兒心知肚明。
「何管家,何時我的私事輪到您來管?」任逍遙不悅地挑了挑眉。
「是,小的自然不敢管孫少爺您,只是老爺他太久沒見著您,想念得緊,所以特別派我來請孫少爺回宅子一趟。」何管家可不敢在這當頭激怒他,他還得將人帶回去呢!
「敢情爺爺他老人家看我爸和我哥他們是看膩了,所以想換換口味?」任逍遙嘲諷道。
「實在是孫少爺您太久沒和老爺連絡,老爺想念您也是很自然的。」
任逍遙自嘲一笑。「是啊,看來他老人家太久沒被人激怒,才會想要我回去氣氣他,讓他練練嗓子。」也罷,他倒也好久沒讓人吼過,偶爾回去讓人吼上一吼,以免爺爺無聊得發慌,也算是略盡孝道。
「孫少爺,您明知不是那樣的。」何管家為深居大宅內的主子說話,老爺這可是愛孫心切呀,久久未見最疼愛的小孫子回台,好不容易盼到,當然希望小孫子能站在跟前讓他好生看看。
「走吧。」任逍遙隨意套上鞋,和何管家回大宅。他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去,趁著今日老人家召喚,回去一趟和家人聚聚,不然接下來他又要在世界各地跑,要回家又得等上好長一段日子了。
「是。」何總管見他不再拒絕回大宅,喜不形於色的幫他開門關門,護送他坐上私家大轎車回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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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的巴洛克式建築座落於山頭,佔地廣闊,私家轎車進入私人車道便可見到種植在車道兩旁的櫻花樹,經過長長的櫻花道與種植各種美麗花木的庭園後,車子才在大宅門前停了下來。
「歡迎孫少爺回家。」僕人恭敬地前來打開車門,迎接任逍遙的歸來。
任逍遙一派瀟灑地下了車,無心欣賞花園景致,他看了二十多年,就算花園中的花花草草會隨著季節變換種植,他仍舊是看膩了。
筆直走進綴著油畫與古董的長廊,左拐右彎直搗黃龍到爺爺的起居室。
任老爺的起居室裝潢擺設和客廳的西式風格全然不同,是道道地地的中國風,古董字畫掛在牆上,雕樑畫棟十足古味,可是和其它房間比較起來並不顯得突兀、奇怪,反而另有一股獨特的風味。
「爺爺,我回來了。」看著正在紅木桌上寫書法的唐衫老者時,任逍遙揀了張雕飾精美的紅木椅坐下。
「嗯。」白髮蒼蒼、蓄著長胡的任老爺應了聲,專心寫他的字,並未回頭看。
何管家機警的為任逍遙倒了杯上等龍井,任逍遙接過慢慢啜飲,並不急著打斷爺爺習字的興致。
任爺爺每一筆每一勾皆力道十足,任逍遙回來,他很高興,可是完全沒有表現出來,依然是那樣嚴肅自持,按照原先的速度寫著,不慌不亂。
任逍遙喝完了一小杯茶,見爺爺還在裝模作樣,他搖頭輕笑。老人家就是這樣,死要面子,派人叫他回來,等他回來後還要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這樣不累嗎?
好不容易任老爺子終於把一幅字給寫好,他擱下毛筆轉過身,精明銳利的眼眸直直射向坐得不夠端正的任逍遙。
「看你坐的是什麼樣子!」任老爺子劈頭就罵,毫不客氣。
「我覺得很好、很舒服。」任逍遙聳聳肩,皮皮回道,依爺爺的坐姿標準,一個小時坐下來,他不將腰桿子坐僵才怪。
「哼!坐沒坐相!還有,再看看你穿的那是什麼衣服?繃得那麼緊,成何體統!」嫌完他的坐姿,再來嫌棄他所穿的皮衣皮褲。
「繃得緊才顯現得出我的好體魄。」任逍遙不疾不徐,嘻皮笑臉回道。
「再看看你留的那是什麼頭髮?那麼長,旁人見了還當你是女人。」任老爺子眉一豎、眼一瞪,繼續開罵。
任逍遙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連同骨頭,沒有一樣達到他的標準,不論他左看右看都像個街頭小混混,若非他年紀大了,脾氣收斂不少,依任逍遙這樣的穿著打扮,這樣的回話態度,早被他打個半死再一腳踹出任家大門。
「無所謂,我不在乎。」任逍遙滿不在乎說著,氣得任老爺子頰邊神經直抽動。
「你瞧瞧你是什麼樣子?我說一句你頂兩句,你是想把我活活氣死是嗎?!」越罵越順口,任老爺子中氣十足責罵著,若他手中有煙斗,肯定會拿著煙斗拚命往任逍遙頭上招呼去。
「爺爺,您老人家年高德劭、人人景仰,我哪敢頂嘴?哪敢氣死您?我已是任家的不肖子孫,可不想再成為任家的千古罪人。」任逍遙嘻皮笑臉面對怒氣勃發的爺爺。
打從他決定往F賽車之路走去時,他已成了任家的不肖子孫,當時爺爺還氣嚷著要登報和他斷絕關係,只是老人家嘴上罵著、心裡惦著,總會找各種名目派人去叫他回來,再好好罵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