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沈韋
她雙手握成拳,才留起的長指甲深深刺進掌心。每個人都要她學聰明些,不要傻傻的等待一個不會回頭的人,她知道大家是為她好,說的也是事實,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曾付出過的愛豈是說收就收得回的?
「等或不等都是我的事。」她要胡樂生不要再深入她的內心,他已經逾越了。
「不!不只是妳的事,我愛妳,所以我不忍看妳過著自我折磨的日子,難道妳一輩子都打算這麼過下去,繼續封閉自己?妳該要重新出發,妳的才華也不該就此埋沒。」胡樂生多希望她能清醒點,他苦口婆心勸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再次要他別管太多,他不是她,無法體會她內心的痛苦,自然說得輕鬆。她自己何嘗不想走出來、重新出發?可當她已被困在硬繭裡,無論她如何努力掙扎都是徒勞無功的。
她累了,她倦了,她是沒辦法再重新站起來,什麼才華都由著它去吧,她明白她的想法過於消極,可又如何?她曾是那樣積極的計劃未來,結果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算了吧!
「海希!」胡樂生見她不願再聽他的勸告要離去,心急得再次喚她,多希望這一聲能將她喚到他身邊。
「我還是要謝謝你這麼關心我。」關海希畢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對於他所付出的關懷,只能報以感激。
「妳明知道我要的不是妳的感激。」他妄想再為自己爭取她的愛,只要給他一丁點機會,他要的不多,真的不多。
「很抱歉。」
她的再次拒絕令胡樂生難受不已,他整個人像打了敗仗一樣,再也抬不起頭來,他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有哪裡不好,為何她要一再拒絕他?他們有共同的喜好,理當他們的心靈會更加相近不是嗎?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
「我一直都當你是同事,並無男女之情。」關海希想讓他早點死心,便將話說明了。
胡樂生雙肩垮下,無助的看著她,雙眸泛起乞求的光芒,尋求最後一線生機。關海希狠下心來不去理會他可憐的眼波,她別開臉,起身離開咖啡廳。
「嗤!」一聲冷笑喚住她的步伐,她不解的回頭看,只見胡樂生仍舊是失了神地坐在原處,那麼那聲冷笑是出自於何人?
很快的,她找到了答案──坐在他們桌位後頭的一名黑衣男子正吊兒郎當的對她眨眼,他們剛才的對話全讓他給聽去,為此,關海希感到不悅。雖然她和胡樂生是在公共場所,但偷聽別人的交談就是黑衣男子的不對,他聽了也就算了,何必故意告知?
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這一瞪讓黑衣男子低低吹了聲口哨,彷彿她的表現十分可笑。
關海希見狀,旋即將他歸入為無聊男子,再次瞪了他一眼,黑衣男子覺得有趣的端起自己的咖啡,對她做出敬酒狀,啜飲。
他的舉動、他嘴角的訕笑,全是無意義的挑釁,可也激怒了關海希,她高傲的轉過身離去,不想再見他那張寫滿訕笑的臉龐。
他想笑就盡量笑吧!反正他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任逍遙喝著香醇的咖啡,心情挺不錯的,修長的腿閒散地交迭放著,俊俏的外表又引起不少人注目,這回他沒將全副的心思放在四周愛慕的目光,而是在心底玩味著那尊瓷娃娃離去時的眼神。
有趣!
第三章
雨絲斜斜飄落,本是綿密得像細針,隨著風勢襲人,慢慢的,風強勁的吹著,細雨變成如豆粒般大,用力擊打在行人身上。
重型機車在山路上飆著,風雨無情地吹打在黑衣騎士身上,只見黑衣騎士速度不減,飆過綠林山路,激起滿地水花,引擎聲在寧靜的山區迴響。雨落得更凶,騎士眉頭皺都不皺一下,直到整套皮衣皮褲都濕透了,天際閃起陣陣雷光,他這才興起找個地方躲雨的念頭。
機車在山路上轉了轉,終於找到一間小教堂,他騎到教堂外,匆匆將車停好,便跨步進入教堂。
巨雷響透天際,彷彿要震天裂地,就打在他身後不遠處,教任逍遙略感震驚的挑了挑濃眉。
打開沉重的門扉,裡頭靜謐得恍若與世隔絕,幾隻白鴿因他的出現受到驚嚇而翩翩飛起,在潔白的羽翼間,他看見一道身影背對著他坐在最前排的長椅上,烏黑的長髮披瀉在雪白的衣衫上,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卻差點讓他誤以為對方是修女,但他隨即自我否定,因為她並沒有穿著修女服。
可能也是進來躲雨的路人吧?!
突然心底衍生一股想看清她模樣的衝動,他一步步走上前,白鴿拍動翅膀的聲音驚動了對方,原本凝望著聖母瑪麗亞雕像的女子驀然回首。
她這一回首,反倒是教任逍遙愣住了。
是她?!他沒想到會在這山中的小教堂再次與她碰面,他們這樣算是有緣吧!儘管他們看彼此都不是很順眼。
他玩味的揚起嘴角,閒散的把被雨淋濕的長髮給甩到腦後。
關海希也認出他來,他是前陣子在咖啡廳對她發出冷笑的男人!她怎麼會在這裡遇見他?本以為這裡沒啥人會來,怎知誰不來,偏偏是他。
她不喜歡他,於是沒給好臉色,回首繼續凝望著聖母雕像。
她不曉得為何自己會對他那麼反感,說穿了,他除了對她冷笑過之外,並沒對她做過什麼事,他們連最基本的交談都不曾有過,對他的排斥似是打從心底湧上,尋不到原因。
看出她對自己的厭惡,任逍遙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他們對彼此的觀感相同,沒啥好介意的。
外頭的雨愈下愈大,辟哩啪啦像是要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將所有的雨給下光般,用力拍擊著屋脊,任逍遙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四下打量小教堂的擺設。
這間小教堂看起來滿古老的,不過維持得十分潔靜莊嚴,來到這裡可以讓人整個心情都平靜下來。
他再次看看她的背影,笑了笑。他呢,是恰巧進來這裡躲雨;而她呢,依她的表情判斷,恐怕是特別過來的吧?!他沒遺漏掉她全身十分清爽,完全沒被雨淋過的跡象。
寧靜的小教堂裡除了偶爾飛動的白鴿外,就只有他們兩人,他東晃西晃了下,不見修女或神父出現,暗自猜想他們可能在另一頭忙著。
外頭雨下得非常大,他也就不急著離去,雖然他和她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但也還不至於到無法忍受和對方共處一室,現在外面下著雨,只好彼此忍一忍。
原本關海希一個人待在這裡,心情已十分平靜,但他的出現擾亂了這一切,她沒辦法自我欺騙說這裡只有她一人;他的存在太過明顯,教人無法視而不見,儘管背對著他,敏感的背脊仍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種感覺令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是因為那天他在咖啡廳聽見她與胡樂生對話的關係嗎?仰或是他和她所認識的男人的典型太不相同?
應該是這個原因吧!她從小到大,週遭的男性友人全都是斯文有禮、白淨書生型的人物,沒有一個像他,嘴角老是噙著嘲諷的笑容,他那雙眼眸彷彿可以看穿她似的。他太輕佻、太吊兒郎當,在他身上她可以找出一打的缺點來,綜合以上種種,難怪她的頻率會與他不合。
白鴿的咕嚕聲伴隨著外面的雨聲,讓關海希心煩地起身,煩躁的踱至鋼琴旁,雙手竟不由自主的將琴蓋掀開,纖纖細指如著了魔般輕彈幾個音階,當清脆的琴音飄進腦海中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心一慌,急忙忙停了手,將琴蓋給合上。
她已經有許久不曾碰過樂器,今天竟然會有彈琴的衝動?!她是怎麼了?
「怎麼不彈了?」任逍遙好奇地問。
「因為我不想彈。」她抿著唇答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妳很想彈?」任逍遙毫不客氣直接吐她的槽,明明她的臉上就寫滿渴望兩字,何必再假裝?
「誰說的?」她挑釁的對他高揚起下巴,死也不承認。
「妳自己說的,如果妳身上有帶補妝用的小鏡子,妳可以拿出來照照自己的臉,就會知道我並沒有說錯。」想彈就彈嘛!何必不承認?他這個聽眾都沒意見、不怕傷耳朵了,她怕什麼?
關海希的反應是瞪他一眼,不再與他廢話。她連拿出補妝鏡看自己臉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她太喜愛音樂,音樂就像已深入她的骨血般,要她放棄就像是要她的命,可因失去一段感情,她就放棄了音樂,直到現在,她仍不清楚這樣做到底是對或不對?
「嗤!怕了?」任逍遙早看出她心底的掙扎,不客氣的嘲笑她。
「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覺得妳很可笑。」他隨便找了張長椅坐下,過長的長腿便閒散的擱放在長椅上,他自在得就像待在自個兒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