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於媜
但眼前這個全新的藍漪波,他卻很不習慣,非常、非常的不習慣。
藍漪波原本一臉興高采烈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她花了一整個下午,害自己坐得腰酸背痛,就希望能獲得他一句讚美,誰知,他卻是這種冷冰冰的表情。
雖然她早已經習慣他的疏冷,但滿心的期待,卻被他兜頭澆下一大盆冷水,讓她實在是難過到了極點。
「不好看嗎?這是季敬睦精心幫我做的造型,我還打算明天就穿這身行頭去上班耶--」她失望的喃喃自語。
季敬睦是巖日在美國唸書時結識的好友,她好幾次死皮賴臉跟著巖日去參加聚會,跟她的幾個死黨朋友也都熟得不得了。
季敬睦?那傢伙是吃飽撐著不成?把一個好好的藍漪波弄成這副樣子,簡直可惡透頂!
她到底是怎麼找上季敬陸的?
但是胸口像是快爆發的熊熊怒火,讓他甚至不等問個詳細,鐵青著臉遽然就往門外走。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餐廳外,巖日對著手機劈頭就是一陣怒罵,原本冷沉的臉色更是陰騖得駭人。
「什麼搞什麼鬼?」電話另一頭的人顯然有些莫名其妙。
「藍波。」他口氣不善的點明道。「你為什麼把她弄成那個樣子?」面對多年好友,他的火氣依然不小。
「喔,她啊!」電話另一頭總算弄清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樣?驚訝吧,只要經過我的巧手,就算醜小鴨也會變天鵝,更何況藍波仔細看還挺清秀的,所以只要經過一番打扮,她所呈現出來的就很令人驚艷了。」
驚艷?他是滿肚子怒焰--巖日恨恨的咬牙暗罵。
「你一定也被嚇著了對不對?」另一頭的季敬睦得意的哈哈大笑。「用不著謝我,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謝他?巖日現在只想揍人。
握著手機的大掌隱隱泛起青筋,用力之猛幾乎捏斷輕薄的機身。
「更何況你帶她來過幾次聚會,我也挺喜歡她的--」
這句話,讓巖日的陰鬱的臉色更加鐵青。
季敬陸像是沒有察覺巖日的不對勁,仍兀自興高采烈的說著。
「對了,這個週末有聚會,如果藍波有空的話帶她一起來,我可以免費再幫她做一次造型,她太有挑戰性了,我想嘗試性感、成熟一點的味道--」
話還沒說完,巖日已經冷著臉毫不猶豫的切斷電話。
這傢伙還想再興風作浪,休想--他對著電話惡狠狠的撂下宣示。
他不會讓這傢伙再碰藍漪波一根汗毛!
夜晚的冷風襲來,總算吹醒了他些許的理智。
看著手裡的行動電話,他有些茫然、有些震愕。
他是怎麼了?季敬睦可是他認識好多年的朋友,剛剛他怎會像是失去理智的瘋狗一樣,甚至還掛了他的電話?!
他懊惱的用力耙梳著發,試圖從一片紊亂的腦子裡理出一點頭緒。
乍見全新而美麗的藍漪波,他完全失去了冷靜。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不對勁,真的、真的很不對勁。
自從她喜歡上那個叫顏立維的男同事,他就開始變得很不對勁,他變得心胸狹窄、古怪易怒,情緒更是起伏不定,所有事全沒有一樣讓他看得順眼。
尤其是只要碰上有關藍漪波的事,他就很難心平氣和。
他知道自己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容許季敬陸插手管藍漪波的事,不許他把她改造成一個完全不真實的人工美女!
望著他怒氣騰騰的背影,藍漪波仍是一臉莫名其妙。
她說錯了什麼嗎?還是她的模樣真把他嚇壞了?
藍漪波忐忑不安的正想追上前去,卻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又邁著大步回來了。
「巖日,你怎麼了?」她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他氣悶的逕自坐進吧檯前。「阿默,給我一杯威士忌。」他冷著臉,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警告。
「你生日蛋糕還沒切耶!」
看了眼那個插滿密密麻麻蠟燭的小巧生日蛋糕,他的氣莫名消散了。
她總是沒忘記他的生日,光憑這一點,他實在不應該胡亂對她發脾氣。
歎了口氣,他吹熄蠟燭、拿刀切下蛋糕,自己也正式邁入三十三歲。
「謝謝!」他放下刀,僵硬的說道。
「我們是好哥兒們,幹嘛跟我那麼客氣?!」她豪氣的拍拍他。
粗枝大葉的藍漪波,一下就淡忘方才不愉快的氣氛,又高高興興發起蛋糕來。
「妳是怎麼找上季敬睦的?」他突然開口問道。
在她的死纏爛打下,他確實帶她去參加過幾次幾人的聚會,雖然她率直的個性很快跟他的朋友們打成一片,但他不記得她跟季敬睦的交情有好到這種程度。
「我今天不經意在路上遇見他,隨口請教他怎麼化妝,他就熱心的把我帶到他的工作室,花了一個下午改造我。」
「就這樣?」
巖日依舊擰著眉,像是這個單純不過的偶遇讓他不滿意。
「你不喜歡我這身打扮?」她小心試探道。
巖日不語,伸手拿起阿默遞來的威士忌一口仰盡,一路滑進食道的辛辣,嗆得他理智清醒了大半。
「妳把自己弄得一點也不像妳。」他沉著臉,語氣莫名尖銳起來。
「不像我?」她喃喃重複他的話,偏頭沉思許久,她突然丟下蛋糕高興的跳了起來。
「你說不像我?那表示我看起來真的不一樣了,對不對?」
「我--」
還不等他回答,她已經像瘋了似的手舞足蹈起來。「呦喝!我終於成功了,我果然不一樣了!」
她頂著一身精心打扮,卻率性的又跳又叫,看起來十足突兀,讓一旁的阿默跟幾名客人忍不住笑了。
可是巖日可一點也笑不出來,尤其是那美麗玲瓏的身軀在他面前晃動著,更讓他心情鬱悶到了極點。
「顏立維會愛上我對不對?」突然,她激動的抓著他,屏息問道。
面對眼前這張誰都不能不承認清麗動人的臉孔,他說不出謊話,但,也吐不出真話。
那不是她,他心裡清楚知道,這個刻意裝扮、經過精心雕琢的人不是那個藍漪波。
巖日,你在想些什麼?藍猗波本來就是女人,就算她想整型把自己變成黛咪摩兒也不關他的事--他抑鬱的甩甩頭。
藍漪波終於發現他的神色不對勁。
「巖日,你到底怎麼了?妳今天很怪耶!」
她瞭解他原本就很怪,可今天是怪上加怪,完全猜不透他是哪根筋不對。
「沒事。」他冷冷回道。
「你在生氣?」她瞅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試探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妳要怎麼打扮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語氣裡卻有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酸意。
「我沒有說我的打扮讓你生氣。」她無辜眨眨眼。
「妳--」巖日懊惱的低咒一聲,他竟然會六神無主到被這個直腸子的藍漪波抓到語病?!
「你不喜歡我這樣子?」
「妳就是妳,何必為一個男人把自己弄成四不像!」他的眉頭擰得死緊。
「我只是希望被喜歡的男人注意--」她這樣錯了嗎?
突然間,一整個下午持續至今的高亢情緒,陡地跌落谷底。
她知道自己近來的舉動很刻意,她只是希望當個正常的女人,也能擁有光鮮亮麗的外表,擁有被愛的權利。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我會把自己弄回原來的樣子--」衝著好哥兒們的義氣,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在她心目中,巖日具有特殊的地位,一個誰也無法取代的地位,她寧願捨棄愛情,也絕不能失去這個懂她的好朋友。
這個念頭讓藍漪波驀然一驚,但一時之間卻歸咎不出個理由。
向來一根腸子通到底,也不喜歡鑽牛角尖的她,用力甩去這股莫名的感覺,不。想在眼前這團紊亂下,還做那麼複雜的思考。
看著她喪氣的小臉,一股像是交雜著矛盾與不忍的感覺席捲而來。
「妳有妳的自由,我無權干涉。」他酸澀吐出一句。
他根本沒有任何權利、也沒有什麼立場生氣,甚至干涉她追求愛情,充其量,他們的關係不過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好一點而已。
這種念頭讓他胸口頓時繃得好緊,讓他幾乎難以呼吸--不等腦中的思緒做出響應,他遽然起身朝大門走去。
「巖日--你要去哪裡?你的蛋糕還沒吃耶--」
後頭急切的呼喊,伴隨著高跟鞋喀搭、喀搭的聲音追來,但巖日卻頭也不回的加快了腳步,像是想逃避什麼。
「唉喲--」一個慘烈的哀嚎以及重物倒地的聲音,終於讓他停下了腳步。
巖日一回頭,跌得四腳朝天的藍漪波,正捧著腳踝呼天搶地。
「我的腳痛死了--」
她的小臉痛得皺成了一團,看起來趺得不輕。
視線緩緩往下,他這才發現,藍漪波竟然穿著--高跟鞋。
也難怪她會跌跤,那雙高跟鞋的鞋跟起碼有十公分高。巖日在一旁冷眼旁觀,只覺得荒謬可笑且……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