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丫頭愛使壞

第8頁 文 / 紀珞

    「不行。」他不喜歡被她忽視的感覺!「把原因說清楚。」

    龍炎天放開箝制,要她坐正已經懸在石椅外一半的身軀。

    「說了也於事無補,而且你一定會取笑我。」笑她多管閒事,笑她沒有眼光,笑她不懂有錢人的習性。

    「我不笑你,你儘管說。」

    「也不記仇,不把帳記在我頭上,不影響你我談生意?」

    語落,平安才驚覺自己是站在弱勢的那一方。

    糟!她差點忘了,她是來說服龍炎天簽下合同的呀,方才居然對他說了不恭的話、對他做了不敬的事,他會不會認為她在造次,進而把她連同那張合同一起轟出龍家莊?

    哎,她的腸子怎麼會長得這麼直,一根直直通到底,老學不會拐個彎滑溜些?

    難怪小春兒偷偷跟她告密說,秦府的奴僕們有時會覺得她做事太擇善固執、太一板一眼,他們想喘口氣都難。

    也難怪嘯日少主會說,像她這種人要是去當官,遲早會被自己的耿介清廉給害死,唉……

    精熠黑瞳完全收攝平安眼底流轉的懊悔,龍炎天趣然一笑。

    「你的眼神刻意迴避我與談生意是兩回事,我不會混為一談,你可以放心。」

    千古不變之理——掌握優勢之人終究佔上風。這小東西應該明白他是她惹不起的人了吧?

    「好,我說。我並非故意冒犯你,而是你身上那些掛飾、配件多得讓我眼花撩亂、目不暇給,愈看愈刺眼,所以才……」

    她一頓,又搖手補充。「我指的刺眼不是覺得難看,而是它們太耀眼了,耀眼到令人無法逼視。

    你的身子骨不是不太好嗎,那何必讓這些金呀玉的綴飾來加重你的負擔?其實那天你素然無華的樣子就夠好看了,它們太喧賓奪主……」

    這番話,平安是看著他說的,但說到後來,她被他似笑非笑的黑眸看得窘迫,不由得羞愧的低下螓首,光潔的額面都快敲到桌子了,小手也在羅裙上絞出十個白玉小結。

    「我、我……你別理會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就當我窮酸、多管閒事、沒有眼光好了。」唉,好丟臉。

    龍炎天噙起淺笑。

    「安兒,我壓根找不出任何理由取笑你,反而覺得喜出望外。」隨之,他俯身在她窘紅的耳畔輕道,嗓音醇柔得好似能滴出醉人美酒——

    「原來如此,你喜歡我衣衫不整的樣子。」

    轟——他的低語勾引出平安腦海中,那日他衫襟半敞的慵懶模樣,她的耳窩陡地一熱,耳殼與粉頰沁出更艷麗的酡紅,她猛然抬頭。

    「不、不不是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見他走到亭欄邊,她急著起身跟上解釋,卻在看到他的行徑時,訝異的瞠目張嘴。

    「你、你幹嘛把那個丟入池裡?!耶,那是純金打造的吉祥鎖片吧,怎麼也扔了?耶耶,那是色澤上好的藍田壁、琥珀石呀!還有琉璃珠……住手,別扔了!」

    水面傳出一聲「撲通」,就惹來平安一聲驚呼。

    他瘋了嗎?!怎麼突然朝池子裡拋金灑玉,而且還不是「意思意思」讓那些貴重之物沉到水底,而是投壺似甩得遠遠的,看能否正好擊中哪只可憐魚!

    「別阻止我,我正在減輕負擔。」

    彷彿是丟出興趣來了,龍炎天當散財少爺當得不亦樂乎。

    瞧他完美的姿勢,右手臂往後拉開,劃個半弧,放手!

    叩!

    白玉腰佩命中一隻正在石上曬太陽的小烏龜,腰佩一彈,滾人池中,泛起一圈圈漣漪。小綠龜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縮回龜殼裡,好半晌才敢探頭東張西望,圓滾滾的大眼還特別留意頭頂上方的湛藍蒼穹。

    「你不要濫傷無辜啦!」平安在一旁急得跳腳。

    如果那隻小烏龜看清砸到它的凶器,是一塊價值不匪的寶玉,不曉得會心花怒放還是火冒三丈,畢竟要被這麼貴氣的東西砸到,機會可說是小之又小……

    呸呸,她在瞎想什麼!白玉對天底下所有烏龜而言都只是廢物,對那只不幸被砸到的小烏龜來說,更是天外飛來的橫禍,所幸小烏龜外罩安全硬殼,性命不至於堪虞。

    「別緊張,那次是我不小心失手。」手滑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平安攀著朱欄,探身往下看。

    荷塘水位不高,但底下全是污泥,要撿回那些寶玉可不是那麼輕鬆……

    「扔、丟、投、擲,意思都通。」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扔什麼?」扔掉大約有秦府四、五年的開銷了,目前尚在繼續累計中。六年……七年……

    「再買就有了。」他也把敗家子詮釋得淋漓盡致。

    「想敗光家產也不該這種敗法啊!你的祖先要是知道龍家出了你這麼個不肖子孫,一定會氣得托夢教訓你!」

    「那好,正巧可以跟他們打聲招呼,彼此熟稔熟稔,地獄有十八層,往後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見面呢!」

    「你——」天下無難事,平安無言以對。

    方纔她那一番建言,是不是根本不該說出口?他的反應也未免太大了吧?

    「安兒,你似乎比我還心疼這些身外之物,你想要?」

    他暫時收手,俊顏微偏,興味的瞧著她。

    她也不甘示弱朝龍炎天抬眼一瞪。

    「我才不要!我不覺得心疼而是氣憤。那些寶玉看起來沒什麼,在有錢人身上、頂多當當裝飾;但如果把它們換成銀兩,就是足夠好幾戶窮人家過大半年的活路,你居然像扔破布一樣讓那些『活路」沉入水底!

    你以為掙錢很容易、動動唇舌、動動手指,白花花的銀子就會自個兒滾入荷袋嗎?!」

    「掙錢是不難,我正是如你所言『動動唇舌手指』就可以賺錢。」察形觀色、問診切脈,然後銀子想收多少就有多少。

    龍炎天理所當然的表情,讓平安不禁氣結。

    可惡!就是有人掙錢的方法這麼得天獨厚,不像她得在秦府裡忙得像條賣命耕種的牛,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至於愧對嘯日少主給她的薪俸與信任。

    「與其這般浪費,不如拿去救濟別人。」

    她忍不住小聲咕噥起來,又思及他說過不想費工夫行善,她頓時領悟到她的義正辭嚴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她還得慶幸他沒有因她的直言而惱怒。

    唉!她又——算了,懊惱又如何,她有話直說的性子一時半刻也改不了,順其自然吧!

    「當作送禮不就得了。」龍炎天對自己敗家的行徑,自有一番詮釋。

    「池子裡的魚蝦、烏龜、荷花又不缺玉石瑪瑙,多送些飼料,它們說不定還會為你歌功頌德。」反正龍炎天的行逕很無聊就是了!

    她的明褒暗貶,惹來龍炎天一陣朗笑。

    「池裡的食客是不缺玉石瑪瑙,但難保後世子孫不缺。」

    「後世子孫?」

    「我死前會留下遺言,要是龍家子孫缺銀子,可以開挖這座荷塘。你瞧,我無需做什麼善行義舉,照樣庇蔭到龍家子孫了。

    庇蔭子孫這回事,操之在前人的能力是否強而有力,行善積德、燒香拜佛都只是虛話。」

    龍炎天說話的同時,又扯下腰間一個玉珮,平舉右臂,任它自指縫往下直墜。

    撲通——

    平安看著沒人水面的青綠光澤激起圓漪,擺盪的水紋閃爍瀲瀲波光,他此時所言亦在她的心湖蕩起迷惘——

    是她的錯覺嗎?

    她為什麼覺得他的語調很輕鬆,輕鬆得像是在說笑,卻又有股無形的沉重加諸其中?那股沉重與他身上繁複的累贅恰巧相反,看不到,卻感覺得出來……

    「對了,反正是送禮,我也送你一個吧,這個玉指環我挺喜歡,就送你。」

    他拔下指間一隻白玉指環遞給她,打斷她的沉思。

    「我說了我不要。」平安連看都不想看,直接搖頭。

    「你擺明不給與你協商生意的人面子——」

    龍炎天一語未竟,掌中的白玉指環就被人搶下、小心翼翼捧在雙手裡,收下白玉指環的人兒正擠出嬌靨陪笑。

    「我怎敢不給神醫面子,我收下就是了,多謝神醫……」可惡,她被吃得死死的!

    「不客氣。」看出她悻悻然的心思全耿直的呈現在小臉上,龍炎天忍住得逞的笑意,若無其事回到石桌前落坐,替兩人倒茶。「過來嘗些糕餅。」

    此刻,除卻了那些長物,平安總算得以覷他覷個徹底,也才發現他一反養病時的虛弱,神態昂藏、聲朗氣清,健康得彷彿三日前的蒼白不曾存在過,半絲病影的痕跡都不留。

    「你的身子康復了?」

    「嗯。」他輕哼,拿了塊糕餅放入她手中。

    「這樣一來,往返京城與龍家莊,就沒有問題了吧?」

    「康復不等於不再復發。」他簡言帶過。

    「你患了什麼病?」

    「陳年痼疾罷了,如果你想問的是『我會不會早日因病致死,若拖著這副病癆子身軀簽了合同,秦家豈不得不償失?」答案是,這點小病痛五年內暫時要不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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