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是癡心不給愛

第10頁 文 / 紀珞

    「少爺……」她眼眶一熱。

    這一刻她深深體悟到,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就一趙相思的旅程來說,好似走了一輩子,那麼遠……

    少爺回府了,就站在她面前。面前……

    梔兒倏地垂首,沒忘記慕容湍有多麼不情願看到她。

    「在我房裡留一灘水,你想去哪?」他沉聲喚住一腳已經伸到門檻外的人兒。

    水?她定睛一看,恍然意識到自己製造的混亂——

    哎呀!「是梔兒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她驚得收回腳,惶然跪地,趕緊用抹布吸起地上的水,把水擰回木桶中,就連裙子髒濕透涼也渾然無覺。

    她的迭聲道歉讓慕容湍想起以前。

    梔兒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柔順模樣,深怕他因她做錯事而趕她出府;但始料未及的是,最後反而是他放逐自己,離家五年。

    五年前的他,深深對自己被擺佈的命運感到不平,同時也對她在他心底所掀起的狂濤巨瀾感到氣憤與迷惘,當時,他有種被自己背叛的感覺,對自己深惡痛絕。

    沒錯,他之所以痛惡自己,就是因為無法否認梔兒對他造成的影響,早巳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習慣有她的日子,而他無法跟這樣的自己妥協!

    於是,他藉口遊歷江南而離開了。

    原以為遠遠逃開,就能阻止吞沒他理智的矛盾繼續擴大,但沒想到梔兒的好卻在他心上愈顯清晰,她的善良及固執總會在不經意時,佔據他的腦海——

    他曾在杭州街上看見孩童吃著糖葫蘆時,不經意的想起她;曾在川蜀最有名的墨坊看見印刷成冊的書籍時想起她,曾在桂林水畔看見少女戲紙鳶時想起她;也曾在面對一大片梔子林時腦中只有她;即使他百般抗拒、試著把那雙清澈大眼從心版剔除,但仍舊失敗了。

    愈來愈深的困惑,致使他不得不正視秦嘯日說過的話——

    梔兒注定得伺候你一輩子,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你不覺愧對梔兒?她是你的媳婦已是既定的事實,何不接受它。

    或許就是因為梔兒的好,他才深覺對她有所愧疚,始終無法忘卻這個壓在肩上的「責任」,所以他選擇面對注定的事實,回到有她的地方,不再逃避。

    既然逃不了一世,但逃了十年,也夠了!慕容湍諷刺地想。

    「起來。」他皺眉拉起跪在地上的人兒,扯入懷中,忽然覺得她把自己當成下人的樣子很礙眼,既然決定娶她,她不需要再把自己定位得這麼卑下。

    是,他會娶她,只不過,他們的夫妻情分僅止於義,沒有別的了。

    梔兒背脊僵直,眸光緊張萬分地定在他的襟口,不敢亂飄。

    和少爺靠得這麼近,她能聞到他身上風塵僕僕的沙塵味、感覺得到他身上的體溫,雖說很暖和,但她好不習慣……

    「想說什麼就說吧。」他記得梔兒剛入府沒多久,還很聒噪地盯著他把苦藥喝完,何時開始,她變得如此自卑怯懦?

    他明白,這都是他造成的,讓無辜的她成了他遷怒的對象。當下,慕容湍的心情如凌亂的絲線般紛雜,他不覺收緊雙臂。

    「地還沒拭乾……」她臉頰發熱,吶吶道。

    男人的身體都這麼堅實,還是少爺的格外不同?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衣下陽剛的線條——天啊,她是個閨女,不可以想男人!但少、少爺怎麼愈抱愈緊哪,她覺得自己熱得都要融掉啦!

    「少爺……能不能放開梔兒,梔兒要擦地……」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手中不盈一握的纖腰,彷彿一折就會斷似的,慕容湍的劍眉不悅地攢起。

    啊?梔兒呆楞了下。「有……有呀。」

    「有?怎麼不見你長肉。」他挑眉。這年紀,女人該長的應該都長齊了吧。

    呃?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一團火驀地竄上她小臉,熱上加熱。

    「那個、那個……穿著厚衣看不出來……」天啊天啊,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呀!梔兒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是麼?」他將她胸前的柔軟更加貼近胸膛,以感覺取代目測。

    「少少少少爺——」她方寸大亂地低喊。

    「不必緊張,你必須習慣我們之間的親密。」他俯下俊臉,不帶感情地在她耳畔道,就像談論天氣一樣。

    渾然的男性氣息拂上她頰頸,惹得梔兒又是一顫,當他含住她巧潤的耳珠強勢吮吻時,她恐慌得顫抖掙扎。

    「少爺,不要……」他略帶侵犯的冶漠眼神讓她感到害怕。

    察覺她的抗拒,慕容湍抬首看見她畏懼的神情,嘴角陡地沉了下去。

    「我是你的誰?」

    「少爺是梔兒的主子。」她抖瑟道。

    他長眼一瞇。「還有呢?」

    「少爺是梔兒的……親人。」

    「如此而已?」

    「少爺也是梔兒的——」她陡地咬住下唇。

    「以後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她可以麼?總覺得少爺好像有哪裡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梔兒倉皇地盯著慕容湍看,驚顫水眸漾滿好多遲疑和小心翼翼。

    「說話!」慕容湍惱道。他是否該慶幸自己以前把她「教」得太好,讓她在面對他時都是一臉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少爺也是梔兒的……夫君。」她怯怯說完後,縮頸屏息以等待預期中的冷言嗤語。少爺一定會認為她厚顏無恥,嘲笑她妄想高攀慕容家……

    等了半晌,卻沒有任何輕蔑的微詞出現,她納悶抬頭,卻對上一雙沉濃黑眸,隨之,腰間的箝制也被放開了。

    梔兒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就在慕容湍放手時,莫名的冰冷伴隨著落寞與苦澀,竄入她驟然失落的心。她還是說錯話了……

    慕容湍踅到桌邊坐下,逕自倒了杯茶喝。

    「少爺,茶是涼的,梔兒去替您溫茶。」縱使不被他承認,她依舊關心他的一舉一動。

    「不必。」出門在外,哪顧得了這些細節,早習慣喝涼水了。況且,他需要涼水冷卻一下失序的躁動。從她嘴裡聽見「夫君」兩個字,他竟然升起想擁有她的慾望?當下,宛如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只能錯愕放手。

    該死!他何必大驚小怪,既然都打定主意娶她,對她有慾望又不是什麼怪事!

    好意被冷冷拒絕,梔兒默默捧著微微揪疼的心口,繼續把地擦乾淨。

    見她又蹲回地上,慕容湍不禁擰眉低斥:「不要擦了,讓別人來做。」她是他的女人,而不是奴隸。

    水是她打翻的,少爺怎麼會要別人來替她善後呢?

    梔兒即使百思不解,仍乖乖起身,不敢違逆。忽爾,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急著跑出房門。

    「你要做什麼。」

    「我去稟告老夫人,少爺回來了,她一定很高興。」老夫人盼這一天,盼了好久呢!

    「等祖奶奶睡醒,自會有人告訴她,你不需要去。」只有守門的僕隸知道他回府,他吩咐過他們先別驚動府裡的人。

    「是。」她應了聲,站在原地垂首侷促道:「……少爺如果沒有事情吩咐,請容梔兒退下。」

    「有事忙?」她就這麼怕他,不願待在有他的地方?盯著她黑鴉鴉的頭顱,慕容湍挑眉,說不出心中的悶氣所為何來。

    「梔兒要去染坊。」

    「你還在那裡做事?」

    「是……」

    慕容湍斂眉思忖了下,遂從椅上起身。「一起走,我也該去看看。」他踱經她身邊,率先步出湍樓,梔兒也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來到慕容府大門,慕容湍無視於僕隸恭敬行禮,眼中只有那個直直往外走的纖細身影。

    「你要走去哪?」他止步,沉聲喝住她。

    天寒,說話都會呼出一團團白霧。

    梔兒縮了縮頸,回頭怯聲說道:「去……染坊。」她又犯錯了麼?

    「用走的?」

    不然呢?梔兒不解地望著他。

    她困惑的表情已誠實告訴他,這五年來,她天天走路到幾條街以外的染坊,這讓慕容湍心火頓起——

    染坊距離慕容府不遠,他並不心疼她得走上這點路程,他氣的是她竟然獨自前往!連日落後的回程亦是如此麼?要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辦!

    察覺慕容湍的慍意,梔兒忐忑思索,而後恍然大悟!

    「梔兒愚昧,竟讓少爺跟著梔兒走路,少爺要坐車才對。」她面色發窘,趕忙去請僕隸喚車伕備馬車,頃刻,慕容家造價不菲的華貴馬車已經候在大門前。

    慕容湍額際青筋暗浮,繃著俊臉撩衣坐入車裡,見她依然杵在原地,峻凜眉峰不禁高高聳起。

    「還楞在那裡做什麼,上車。」

    「梔兒用走的就好……」她怎麼能跟少爺平起平坐?

    「叫你上來就上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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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外,馬蹄聲在街道上規律響起;馬車內,窒悶的沉默充塞其中。

    終於,慕容湍對於她老是拿頭頂面對他已忍無可忍,他率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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