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紀珞
御烜不可思議地盯著的背影。平常女人不是想一睹他這個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真面目、就是搶著他的青睞,只有她避他惟恐不及,她實在是給他太多驚奇了。
「喂!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跟蹤我?」湅玥微微撇過臉憤憤地問。
「入關的官道只有這麼一條,我要回長安當然得從這裡經過。還有,御烜,我的名字。」
她管他是「預選」還是「候選」!她就是討厭看見他之後那種心湖大亂的感覺,她只想逃。湅玥不再搭理他,往她的馬兒走去,眼角餘光卻瞥見剛才那個小女孩哭鬧得更大聲,甚至把茶杯拍倒,茶水翻倒在沙地上,染成一片愈來愈擴張的濕濡。
沙地的色澤有異?
茶水有毒!
急忙轉身,看到御烜正要以杯就口,她衝上前拍掉他手中的杯子大喊。「不能喝!這水有毒!」
就在出聲警告御烜的同時,偽裝成茶棚老闆的男子見毒害御烜的機會錯失,抓起幾把菜刀就往御烜和湅玥的方向筆直射去。御烜見狀,立刻用單腳勾起木桌擋下了利刃,然後一個側踢,將木桌踢飛出去,砸向茶棚老闆。茶棚老闆來不及躲避,當場被木桌砸了個頭破血流。
一旁偽裝成客人的一群同夥看見同伴被傷,紛紛拔出腰間的配刀朝御烜砍去,御烜隨即抽出腰間的黑色軟劍,凌厲的劍氣刮起了地上的黃沙亂舞,無害的黃沙彷彿成了最尖銳的礪石,他們近不了御烜的身,凡是靠近的人不是被軟劍所傷,就是被翻騰的黃沙穿刺過皮膚。
在御烜應戰的同時,原本要將那對祖孫帶離打鬥現場的湅玥卻看到令她驚悸的一幕——老婆婆出手自小女孩的天靈蓋擊下,小女孩當場血濺四方,一掌斃命。
「不」來不及阻止老婆婆殘忍的暴行,便看著小女孩在她面前倒地死去,小小的身軀躺在血泊之中,似乎是在埋怨愚蠢的慈悲。
「哼!就只會哭,壞了我的大事,死有餘辜!」老婆婆站直了身軀,不再刻意佯裝有氣無力的老者,眼中顯露的淨是殘佞的暴戾。
這個低啞的聲音是……
「英雅師姑?」刷地修白了臉。
這是……一場預設的騙局?
********************
「湅玥,算你聰明,居然能認得出我來,難怪翱恩會這麼疼你,把好東西全都給了你。」在暗毒門裡易容術堪稱一絕的就是她,能被這個小賤人認出她來,一定就是聲音破了綻。
聲音……該死的聲音!都是因為湅玥,她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湅玥應該去死!
英雅的憤怒到達極點,餵了毒的銀鞭一抽而出,招招都是狠毒的攻勢,欲置湅玥於死地。敬英雅是長輩,湅玥只是避開英雅的攻勢以求自衛,而不反擊。忽然一個回鞭,閃躲不及,銀鞭劃破的白裳,在她的手臂上劃下一道血痕。
「湅玥,再掙扎只會讓你死的更難看而已,乖乖束手就擒,師姑我可以想一個讓你死得痛快一點的方法。」她知道銀鞭上的劇毒絲毫傷不了自幼喂毒的湅玥,如果還是不打算投降,看來皮肉之苦是逃不了了。英雅的心中浮起一絲快感。
湅玥不明白,為什麼師姑看她的眼神中有一股深沉的恨意,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疼她的師姑?
「玥兒做錯了什麼?師姑為什麼開始討厭玥兒了?」湅玥捂著傷口,心痛地望向英雅。
「英雅師姑,師父說玥兒的名字是你取的,『湅』是什麼意思呀?」五歲的小操著軟軟的童音好奇地問。
「『湅』就是希望以後有個男人『戀』上『玥』兒,一輩子對玥兒好。」英雅輕撫著小湅玥的黑髮,向她解釋。
「一輩子對玥兒好?那玥兒要英雅師姑來當那個男人好不好?」小似懂非懂地偏頭詢問。
「師姑是女人,不能當男人的,你這傻丫頭!」她點點玥兒小小的鼻尖。
「不管不管,玥兒要英雅師姑當男人,一輩子疼玥兒啦!」小湅玥直朝英雅撒嬌。
「你喔!到時候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一定連師姑都不理了。」
「不會啦!不會啦!玥兒好喜歡師姑呢……」
受傷的眼神和指控,令英雅止住了動作,往事歷歷在目,她何嘗忘得了!當那個男人?她現在的聲音倒成了個男人,甚至是比男人還沙啞的噁心嗓音!
「三年前,如果有雪參就能減輕毒性焚燒我喉嚨時的痛苦,就算一點點參須也好,但翱恩卻將雪參全給了身試灼蠱毒的你,一點也不念幾十年的師兄妹之情,還帶著你無聲無息地離開暗毒門,而我的聲音,就在那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你說,我能不討厭你嗎?我能不恨你嗎?」她永遠忘不了她懇求翱恩卻被翱恩無情拒絕的那一幕!
「我不知道……」照門規,是不允許替試毒之人解毒的,原來,師父為了救她而因此叛離了師門,她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我因你而失去原本的聲音,翱恩因你而死,你以為區區的『不知道』三個字就能減輕你的罪孽了嗎?」
還來不及消化英雅的字字指控,又是凌厲的一鞭揮上的肩,讓她摔出了茶棚外。
跌在黃沙地上的湅玥覺得心中疼痛的程度更甚於身上血淋淋的傷口。師父因她而死,師姑因她而失聲……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虧欠了師父和師姑多少,以至於連累其他人……
「或許如同師姑所說,我虧欠了你們許多,你大可衝著我來,為什麼還要傷一個無辜的小孩?」
「她破壞了我的計劃,理所當然該死!」要不是那個死小孩,她早就解決了湅玥和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
「她的爹娘呢?」心痛地質疑英雅先前所言。
「為了演好這齣戲,累贅的人都該滾一邊!他們現在早在陰曹地府納涼了!」英雅唇邊揚起一抹陰狠嗜血的笑。
「你殺了他們……然後又殺了孩子?」不,師姑怎麼可以這麼做……
「不連她一起殺,難道要讓她變成下一個你?認殺父仇人作師嗎?」
英雅的話讓湅玥頓時宛如遭電殛。
就為了一場騙局,她親眼看著一刻前還活生生的小女孩死在自己面前,小女孩全家也因為她而死,她的存在不只是個矛盾,還是種危險與負擔。
都是她,都是她,這一切都因為她……
「接下來是你。」就在此時,御烜冷冷的嗓音在英雅身後響起。
擺平了那群對他來講根本不濟事的傢伙後,御烜無聲無息來到英雅身後,黑色軟劍架上了英雅的頸側。天知道,當他看到湅玥身上的鞭傷和無助的神情時,原本想跟那些傢伙玩玩的興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不捨,胸中那股乍升而起的悶痛,狠狠地揪住他的心。他看得出她有不淺的武功修為,明明可以反擊的,為什麼卻任那女人動手?
英雅看向被御烜一一解決的手下傷的傷、亡的亡,心驚於御烜過人的武藝,明白自己目前居於劣勢,原本高高舉起的銀鞭緩緩地放了下來。
英雅的眼角餘光順著軟劍看向御烜。他的眼神深沉,讓人無法捉摸,可是依舊俊美得不像凡間之人。「怎麼?我妨礙到你了嗎?還是……心疼了?沒想到湅玥這副怪模樣也能入你的眼呀?」英雅酸溜溜地譏嘲兩人。
「不能入我的眼的人是你。」御烜握緊手中的劍柄不客氣地反諷,因英雅對不堪的評論而發怒。現在,他只想把傷害湅玥的人碎屍萬段……
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是對湅玥有點興趣沒錯,那全是因為她是個他不得不解的謎,從來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他,包括她。沒錯,對她的興趣全都是基於「任務」,沒有別的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英雅氣不過御烜的諷刺,更深的恨意全都加諸在湅玥的身上。她閃身避開御烜的軟劍,揚起銀鞭就要往湅玥抽去。
「該死!喝!」御烜拉回紛亂的心緒,低咒了聲,縱身以劍勾住銀鞭,深厚的內力透過軟劍將銀鞭在轉瞬之間震裂,斷成一段一段。
「啊!」英雅被強勁的力道震開,原本握住銀鞭的掌心霎時血流如注。
「不要傷害師姑!」
正當御烜要再給英雅一擊時,湅玥的呼喊聲止住了他的動作。
「第一個問題:一個尊稱你為師姑的人,你卻那樣待她,她又那樣寬恕你,她值得嗎?」御烜沉穩的步伐走向英雅,在她面前站定。
「第二個問題:就算能傷了,我也不可能放過你,你值得嗎?」
英雅心中的恨意因的呼喊而悄悄崩塌了一角,卻又因御烜的問題而重新燃起。她還是恨,就算始終不還手、就算始終當她是親人、就算是她最疼愛的徒兒輩……可是所有人卻都只愛護、幫助湅玥,那她呢?她就該被犧牲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