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惠心
向若蘋心疼地望著朱逸清,昨晚她真是「害」慘了他!
「若蘋姊。」有人喚著她的名。
看見游佩芝提了一袋水果進來,向若蘋馬上起身將她拉到走廊外,「小聲點,清哥才剛剛睡著。」
「他不要緊吧?!」游佩芝滿臉憂容,與清秀的臉龐不太搭襯。
「醫生已經來巡過房了,幫他量了體溫及血壓,一切都還正常。」
「那我就放心了。」游佩芝吁了口氣回答道。
其實嚴格講起來朱逸清也算是她的恩人,幾年前,游佩芝在育幼院中得知即將被游家人領養時,她一度激動反抗;而若非當時還是育幼院負責人的朱至儒與朱逸清父子倆給她的關懷,才讓她走出了那個屬於叛逆的年紀。
「對了,你聯絡孝芳了嗎?」她問道。
「我昨晚已經打電話到舊金山給我姊姊了,也告知了她這件事情;她說過兩天會安排班機趕來台灣。」
「真是麻煩你了,謝謝。」她握著游佩芝的手道謝;在朱逸清舉目無親的情況下,她們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親人了!
倒是昨天深夜,向若蘋在緊急聯絡游佩芝的時候,順利問得朱逸清與郭宜欣之間的衝突。
看見他翻了個身,她趕緊趨前問候,「清哥,你醒了。」
「你在跟誰講話啊?」朱逸清的聲音很低很沉地傳來,全是因為失血過多讓他顯得有氣無力。
「佩芝剛剛才來,她還帶了些水果給你。」向若蘋幫他把滑落床沿的被子撿起來,繼續開口:「不過我請她去幫忙倒熱開水,待會兒她就會進來。」
朱逸清伸手去握她的手,不忘關心地道:「你昨晚肯定都沒睡,折騰你了。」語氣中充滿無限疼惜與感激,知道她昨晚擔心了他一整夜。
「清哥,照顧你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何況現在你身旁也沒人可以幫忙照顧。」
「是啊!實在可悲。」他在聽到向若蘋這番話之後,也只是淡淡地嘟嚷了一句,像是在自嘲,又像在感慨自己。
沒有多想別的,他只是納悶地開口道出自己的迷惑,「現在幾點了?」
著實打從睜開眼睛,始終發現四周漆黑一片,他還是憑藉向若蘋的聲音才尋找到她的手。
「白牆上不正掛了個那麼大的時鐘,你應該稍微抬頭就能看見了。」這問題同樣惹來了向若蘋的納悶,見他已望了四周好一會兒,實在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呀!
只是她仍好心地回答了朱逸清的疑惑,「清晨六點。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幫忙,你想上廁所還是肚子餓了?」
「不是啦!」朱逸清瞪大眼又望了望四周才說道:「因為好黑我看不清楚,我還以為現在是三更半夜。你可不可以幫我開個燈。」
「好黑!怎麼會?!你可別嚇我啊!」她惶恐地驚叫出聲,窗外陽光那麼燦爛,照耀在這個白色的病房內,只怕眼睛亮得睜不開都有可能,怎麼會太黑……莫非……莫非朱逸清失明了?!感覺不到一絲光亮!
她連走帶跑地衝至護理站告知此狀況,連到茶水間幫忙倒開水的游佩芝聞言,也嚇了一跳。
醫生初步診斷的結果是朱逸清極有可能因為顱內出血,血塊壓迫到視覺區才造成了失明狀態。
「你的意思是……我再也見不到陽光了?!」朱逸清顫抖地再度確認這項令人料想不到的消息,幾乎接近崩潰邊緣……
向若蘋激動且無法自制地抓著醫生的手臂,怎麼也不相信朱逸清的眼睛失明了。「醫生,你別可嚇我們,他的眼睛還有救,對不對?」
「你們先不要著急!如果我判斷得沒錯的話,只要開刀將壓迫視覺神經的血塊取出來,應該就能恢復視力了。」醫生也趕緊轉過頭,安撫著朱逸清不平的情緒。
「真的有救?」她依舊不放心地追問。
「嗯,我會安排他做腦內斷層掃瞄,並且盡快報告主治醫師與腦科醫師協商應該如何處置,請別太擔心。」
「全都拜託你了,醫生。」向若蘋緊握著醫生的手,猛然磕頭向他致謝。
昨晚進急診室時曾作過腦斷層掃瞄,明明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他才會在傷口縫合之後,轉至普通病房……怎麼才一轉眼他就失明了,莫非他真的再也無法見到光明?!
老天爺怎麼能這樣開他玩笑……在被好友背離的當口,心力交瘁,卻又要接受可能會失明的惡耗,這無疑是在他滴血的心上,再使勁地劃上一刀……痛!卻已無力抵抗,只有悲鳴哀悼!
回過神,向若蘋隱隱約約的啜泣聲近在耳畔,他才驚覺在場的向若蘋與游佩芝同樣也聽到了這項令人心驚的消息;朱逸清趕緊收拾起心傷,撫摸著向若蘋顫抖不休的肩頭,不想教她們為他擔心地直安慰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醫生不會騙人的!既然連醫生都說我的眼睛還有救,我們就該相信他,不是嗎?」他若無其事地給了她一抹微笑,教她放輕鬆。
「佩芝,你還好嗎?」他也伸出手詢問著同在病房中聽診的游佩芝。
游佩芝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應答,「我沒事,你放心好了。」
「我絕對要郭志浩兄妹負責!教他倆給你一個交代。」向若蘋揮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滿臉堅定,「佩芝,我們走!你帶我去找郭志浩。」
「小蘋,你別太衝動。」他抓不到她的手,「小蘋,小蘋?佩芝?!」
命運有時候挺愛開人玩笑的,他們也果真是不「打」不相識,拳頭這麼揮動幾下,多少年的兄弟情誼,倒也隨著傷口蹦裂開來……淌著血、流著淚,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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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這樣?!我錯了!」郭宜欣千萬料想不到。
乍聽郭志浩今早從醫院帶回來朱逸清現況的消息,她訝異得跌坐在沙發,滿臉呆茫,淚水悄然沾濕臉頰。
「欣欣,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錯全在我,怪我太過魯莽又愚蠢,誤會了他。」郭志浩坐在郭宜欣的身旁緊摟她,輕言撫慰道。
「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才會害逸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早已淚眼迷離,淚花直落。
「你別難過了。我特地請教醫生,他們說小朱的眼睛仍然有救;而且小朱的主治醫師是腦科權威,另外我交代醫院方面給他最好的醫療跟照顧,應該不會有事才對!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真的?!」她懷疑地問。
「嗯!」他點頭致意。
但是這樣就能讓自己安心嗎?畢竟這件事情起因全都是她自己亂誣賴他,才教朱逸清被郭志浩「修理」成這個樣子。
郭宜欣吁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兀自沉思。想著他的尷尬害羞,他的多愁善感,他的細心體貼,乃至於他的諄諄教誨與告誡,全都為她而展顏……而愚昧不知好歹的她,不僅不領情,甚至將他的一番心意當成了驢肝肺。
或許,或許她已愛上朱逸清多時了,就在山裡破工寮躲雨的那一剎那,她已感到他足夠讓人依賴的溫暖,而她只是還不願意承認罷了。
就是因為愛他,才會吃醋嫉妒那個癱軟在朱逸清懷裡的病弱女子!
就是因為愛他,才會在每一次的衝突,她都要與他爭到面紅耳赤方能罷休!
就是因為愛他,才會急著想在演藝圈爭一口氣,來弭平朱逸清對演藝工作的不信任……
呵!她真的好笨,好遲鈍!
郭宜欣黯黯吐出一口氣,卻笑了……她要向朱逸清表明她的心意;等他病好出院之際,她會向他致上最深的謝意,然後全心全意地為他付出她的真情。
只是可能嗎?!沒人知道!
畢竟美夢易醒,醒來就什麼都留不住了!因為命運也是不斷地在結合、分離與輪迴,不是嗎?
第四章
一進到醫院,撲鼻而來濃烈的藥味與消毒水的刺鼻味,凝聚在陝隘的白色空間裡;凝滯的氣氛讓人快活不起來。
「小蘋是你嗎?」朱逸清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以為是剛剛才下樓去買晚餐的小蘋回來了。
可能沒有得到如預期的答覆,他又問了聲,「是誰!」
他尋著聲音來源,摸索著桌角,渴望對方能有所答覆。
他的頭髮被剃了個精光,沒有血色的臉頰凹陷了下去,轉動著他那暫不見光明的眼球;他明天就要上手術台,而一切希望也只能期待明天的手術能夠順利了。
「抱歉,請問你是誰?」
看著朱逸清現在的情況,郭志浩不忍地流下了眼淚。
「是志浩嗎?」朱逸清以肯定的口吻說道。
郭志浩愣了半晌,他怎麼會猜出?!
昨天早上,向若蘋哭紅了雙眼,拖著游佩芝跑到住處來找他,告知朱逸清的病情到底有多嚴重,郭志浩這才瞭解自己有多衝動。其實郭志浩在前天深夜從游佩芝那裡得知朱逸清被向若蘋送往醫院急救後,心中已經很懊悔了,他曉得此刻朱逸清被他傷的,不只是皮肉,更深的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