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念眉
說罷,她拿著本子揮了揮,繼續說道:「算了,我早知道你也是元律一派的,才不會站我這邊呢!」
福霖生啞然無語,只能看她唱獨角戲。她∼直自說自話、自問自答,根本容不得他插嘴辯解的餘地,而且一切她不是都已有了底數,人家還能不照著她的暗示回答嗎?
見她一派舒服地窩在大椅裡,又是喝茶又是吃水果,看起來實在一點都不像她所形容得那麼可憐。
念薏悠哉地逛到元律的房間裡,翻箱倒個地胡玩著,絲毫不怕主人會對她翻臉,「福大哥,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聽到她鬼靈精怪的建議,福霖生立刻轉身欲逃,然而,天總是不從人願,習過武的他腳程再一次敗給念薏,轉瞬間,她已經衝了出來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你還要背書……」說什麼也不承認,自己的聲音聽來竟帶著懇求饒命的意味。
意識到他不想玩,念薏瞇起了眼,「元律要你陪我的,如果我告訴他,你放我一個人間在書齋裡,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受罰……」
她也不求他,只是退立一旁拿話恫嚇他。知曉這座王府裡的下人面對元律就像耗子遇上貓,而這些弱點就是她成功的訣竅,只要善於利用,福霖生一定任她予取予求。
福霖生臉色乍青還白,心裡大罵不下三百回,「我玩就是了……」他咬著牙憤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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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笨,阿福真是夠笨的了,根本找不到我嘛!玩了五回合,還是他在當鬼……和他捉迷藏一點都不刺激好玩!」嘴巴嘟嘍著,念意邊走邊埋怨,雙腳邊踢邊蹬,不知不覺間離開了約定的藏身範圍——雲鶴樓,走至了另一座院落。
午後,王府舌院廣大山水景致猶蒙著一層美麗的煙波,小橋流水中有座雅致的樓閣叫蘭月樓,樓閣內雕樑畫棟,就連樓外賞景的小亭也建造得很是特別。
「唉,又要冬天了……」
「咦,有人?」一抹聲音的出現喚回了念意的神智,這才發覺放眼望去皆是自己陌生的景致。完了,她會不會迷路了?
晴兒說王府裡的規矩特多,尤其對行事莽撞的丫環,懲罰更是不客氣……想到這裡,她趕緊將自己藏至樹叢後,就怕那個說話的女人會因她的誤闖而降罪於她。
她可不希望有太多把柄落在元律手中,他罰人的方式太可怖了。
「咳咳……芽兒這丫頭,說要去膳房端碗熱湯來,端到現在仍不見人影……」小亭內坐了一位雍容華美的貴婦,手中持著一條巾帕搶嘴,連咳了好兒聲。
「唉……」最後又是歎息一聲。
「您染上風寒了嗎?」躲在樹後觀察好一陣子的念薏,同情婦人臉上淒然的神色,直覺認為她是個好人,便大膽的上前關心。
「你是……」婦人是敬謹親王的福晉,自眼前這位不速之客啟口的第一句話,就已明白她的身份。
見到她而沒有福身問安的丫環,整座王府裡應該只有元津帶進來的漢人女孩斗膽如此不羈吧?自小在市井長大,想必很難適應這種三不五時得福禮叩安的王府。
「我是元律……」畏忌對方可能會有一個了不起的頭銜,念薏趕忙改口:「呃,元律貝勒的丫環,我叫念薏
這位婦人穿著華美,又住在這個不比元律的雲鶴樓小的院落,恐怕身份說出來會嚇死人。
「我是元律的額娘。」福音也介紹自己,她喜歡這粉雕玉琢的女娃,沒有任何特別原因,就是打從心底喜歡。
她的純真像只明鏡,幾乎要映出自己的醜陋不堪,多希望昔日的過錯與罪惡,可以藉由她的純真來滌淨,還她一顆不愧疚的心,能夠自在生活。
「啊……」念薏好一會兒忘了反應,腦子裡不停的解讀,驚覺額娘就是娘親的意思,忙不迭怯怯的曲膝行禮,「福晉吉祥。」
「不要多禮,這裡只有我們兩人。」福晉笑著起身想要拉她,喉頭卻在此時竄上一陣癢意,只得掩嘴坐回原位輕咳。
「福晉,您是不是生病了?」念意擔心的上前幫她拍背,動作自然而真成。
知道婦人身份後,本該小心措辭應對的,可是她的親切和藹教念薏不禁想起故鄉的母親……季節交替時分,不曉得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沒事的……」如此真心的關懷,福晉有些驚訝。她只是個下人,和自己無親無故,舉止卻溫暖了她早就蒼涼的心。還是女孩子貼心啊……
倘若當初不是一己之私,今天的她一定不會落得這般孤單的下場……
莫怪下人要說元律轉了性,為她破了許多例,她確實是個特別得教人想用心去疼惜的女孩呵,冷情的元律和熱情的她……她會融化那孩子心中的冰牆吧?
「如果還待在蘇府,我就能拿那貼特效藥給您服用了。我們老爺請了位大夫哦,那位大夫治療風寒的藥方很有效呢,雖然大家都說他是庸醫,眼裡只有酒,不過因為他救了好多人的命,所以我很相信他。」她滔滔不絕的說。
「蘇府?」聽說她打從外地來,到京城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塊名為龍鳳翡翠之物,好帶回報答收容自己的老爺夫人施予的恩惠。
葦心郡主已經來找過她了,這些內情全自她口中得知,郡主對元律的深情她是清楚的,因她感受到念薏的威脅,只好來拜託她端出身為額娘的親情血緣與威權試探元律的心意……
郡主一定是被逼急了,否則不可能會忘了她和元律那孩子自小感情就不親暱,元律的心思又豈是哪個人可以輕易探觸的?遑論是她這個不稱職的額娘……
她不曾善盡照顧之責,因為她始終躲不過良心的譴責……當元律還小的時候,那雙黑眸一對上自已,總教她心虛的倉皇竄逃;長大後,加上他的不喜表達自己,母子倆的感情變得更形疏遠。
別人看來該是親密的母子關係,一旦與念薏和元律的融洽相較,便成了一個諷刺的笑話。
「是呀,我們老爺和夫人人很好呢。」
福音輕喟,「我這不是尋常的風寒病症。」
「醫不好嗎?你們不是很有錢嗎,難道請不起更厲害的大夫來診病?」
「是報應吧……恐怕是我的報應。」她幽幽的說,眸光飄緲虛遠。
「怎麼可能:」念慧激昂的揚尖音調,「您看起來就不像會做壞事的歹人。」
「拆散別人一家子的幸福,你說這個罪孽深不深?
至今我仍常常在想,自己怎會有副那麼歹毒的心腸?」
「福晉,您沒事吧……」
「我不要緊。」驚覺自己坦露太多,福晉頓時收起回憶,又變回柔順溫婉的貴婦。
「王爺知道您病了嗎?」她關切的問。
「王爺……」福晉的目光突地幽邈,似是感歎的哺語,「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年輕時候是她想法太天真了,以為生了一個阿哥便能拴緊王爺不羈的心,殊不知男人志在四力,豈會為了一名女子朝朝暮暮…聲勢垣赫、八面威風的王爺,有了元律之後,帶著他更熱衷周旋於王侯之間的交遊了。
長大後,元律還是沒教王爺失望,非但生得器宇軒昂,不卑不亢的處事態度令人讚賞,這麼教人驕傲的骨血,五年前護駕行功的事跡,更是讓他這位阿瑪威望R隆,所有王公貴族言談之間莫不欣羨他生了一個如此了得的阿哥。
即使元律性情再怎地淡漠,卻也依然光耀了敬謹親王府,讓王爺臉上有光。
她很明白王爺對她的注意力是教元律搶去了,但她一點兒也不氣怒,因為……合該是她欠他的。
招回心神,福晉開始閒話家常,「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蘭月樓距離雲鶴樓可有一段距離呢,「元律不在府裡嗎?」
即使面對郡主的傾情,元律依然故我的漠然,他的冷淡。他的不屑、他的傲慢、他的不解風情,驅不散眾人對他的癡迷,反倒更加傾心……
他的泱泱氣度與翩翩風采,教多少皇室貴族的正統貝勒阿哥自歎弗如,若教那些人知曉內幕,也許個個都會驚詫得不敢置信吧。
葦心郡主是眾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尊貴嬌兒,一睜開雙眼就等著一堆下人的爭相服侍,當然不知人間疾苦。
但念薏不一樣,她從小就在尋常人家長大,很多人情世故多少瞭解,喜怒哀樂的情緒更在每天的生活出現,像她這樣的女孩,該是真正適合元律的對象吧,可是卻也因為她的出身,只是漢人之後又無權無勢,她是怎麼也無法和郡主競爭的,葦心郡主的嬌貴才是元律福晉的不二人選……
於情於理,她都拒絕不了革心郡主的懇求,以敬謹親王的福晉身份,促成兩人成婚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對鞏固王爺的權勢也有一定的助益;然而,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她的心裡只有「償還」兩字,背了二十五年的罪惡,她已經累了,這次她希望元律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選擇自己喜愛的女子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