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聶少蓁
該死!怎麼一回事?金雪霽半跪在碎石子間,手中的鏤月劍也被摔落脫離了她的掌握。她一手壓於額前,緊閉雙眸,期望暈眩感能在下一秒鐘消失,一手則在地面搜尋著她飛落的寶劍。
雙腳踩在圍牆上的兩人,他們對望一眼,見有機可趁,瞬間眼中殺機立現,又操刀折返。兩名惡賊頃刻間已無聲無息的來到金雪霽背後!金雪霽察覺到身後異樣,暈眩感卻使她的反應變得遲鈍了!「受死吧!」開口的是那名身高較為瘦小的黑衣人,粗嘎的聲音帶著洋洋自得。他們兩人同時操刀砍向毫無反擊之力的金雪霽——「住手!」在此時推門而人的金桓武,他適時地撞見眼前這一幕。他揚袖一甩,在他開口喝阻的同時,那不知何時被他握於掌間的獨門暗器,亦瞬間飛離他的雙手。
暗器又準又狠,快得讓趁火打劫的兩個小人根本連發怔的機會都沒有。只見慘遭暗器鎖定的兩名惡徒悶哼一聲——「大哥……」暗器鎖喉!身材略顯單薄的惡徒,由喉嚨擠出幾句破碎的聲音之後,便不支倒地了。被暗器打落手中兵器的黑衣人,眼見自己的兄弟在他面前倒下,一對暴露於外的眼睛瞬間浮現慌亂與害怕。顧不得自己飛落的兵器,他扶著受傷的肩頭,片刻不敢遲疑地縱身跳上圍牆,往黑暗的方向逃命而去,轉眼消失在金桓武眼前。「沒事吧?」
「不要緊……」那股差點教她命喪黃泉的暈眩感,竟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大人為何不乘勝追擊?難道就這樣放過那名惡徒?」憑他的身手,方才要將兩名惡徒一起解決,根本是輕而易舉的。為何留活日?他是故意的?目的是什麼?
金雪霽擰眉不解的瞪著急步來到自己眼前的男人。
「留他有用。抹在暗器上的迷蹤香半個時辰之內是不會消失的,它會讓我輕易找到他。」然後他就會毒發身亡!而在那之前,他必會與他的夥伴碰面,這也就是自已何以留他多活半個時辰的用意。一個又一個……直到他們親自帶自己去到「他」所藏匿的巢穴,抓出背後的主使者。
「原來大人別有用心……相信大人理該瞭解,被人蒙在鼓裡的滋味並不好受。」金雪霽冰冷的表情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滿。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視線,金桓武先是怔愣了半晌,這才小心的開口。「關於這一點尚請左侍衛長見諒!暫且無法直言,日後必向左侍衛長賠罪……倒是你……」他此時才注意到金雪霽的一身裝扮。
「大人不覺得對付那班惡徒,這身裝扮可就要輕鬆多了!」要是她還穿著那套限制她行動的衣物,難保她不會在方纔的打鬥中被曳地的裙擺給絆倒,然後很「不小心」的讓自己的鏤月劍給刺穿心口。
「大人!左侍衛長!」受傷的李福,跛著腳,一拐一拐的跑了過來。
「你們沒事吧?」驚慌的兩眼掃過地面躺著的一人,李福見金雪霽毫髮無損,他的眼底閃過一道快得令金雪霽他們來不及捕捉的眸光。「李福,你受傷了?」金桓武目光落在李福受傷的腿上。
「沒什麼大礙的……對了!大人此趟前往尋花樓,可有見著樓主?」李福不動聲色的問著,訝異的神情似乎在說,為什麼他會在此時出現?
尋花樓樓主?兩名異國漢子早在他一步之前,便將她給強行擄走了。他甚至不知她長得是圓?是扁?他這一趟是無功而返,不過倒是陰錯陽差的救了金雪霽一命。
「此事以後再說吧!現在最重要的是別讓受傷的惡徒失去了蹤影。」
「請恕在下不能與大人前往,我的隨從被人下毒了,我無法在此時撇下他不管,望請大人諒解。」「被人下毒?是兩名惡徒所為?有生命危險嗎?」是啊!他怎麼沒發現,他如影隨形的部下竟沒在這緊要的關頭保護他!「目前已無大礙,只是虛弱的連下床的能力都沒有。大人。」
「既然如此,左侍衛長,你就留下來照料你的部下吧,明天午時,我讓李福在城外的泉記荼坊與你們碰面上、金桓武轉向他的屬下,「你沒問題吧,李福?」
「這點小傷礙不著我的,大人!小的這就去準備。」
李福不消片刻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去而復返的他,身旁多了一匹馬。
「小的準備好了!大人。」
「嗯,咱們上路吧!左侍衛長,保重了。」
「大人也是。」金雪霽躬身,抱拳回敬。
轉眼間,分別上馬的兩人,很快地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金雪霽收回目光,舉步走到氣絕的惡賊身側,揚腿一踢,讓他翻過身面對自己。眼見黑罩覆蓋住整張面孔,金雪霽輕楊柳眉,手中鏤月劍倏地劃過半空中,發出咻、咻兩聲,只見黑軍一分為四,緩緩滑落。
由那粗獷生疏的面孔看起來,似乎不像是中原人士,會是外城之人嗎?到底金桓武隱瞞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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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奕!為什下床來?」急步趕回的金雪霽,她遠在長廊一頭,便瞧見理該在床上好好躺著的男人,此時竟倚在房門邊,試著讓自己雙腳跨出門檻,她連忙上前扶住他。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抓住她的胳臂,蒼白著一張臉,神色緊張地問道,一對黑眸在她身上快速地打轉著。「相不相信,我強壯得單憑一腳,即能撂倒大塊頭的你,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金雪霽不悅的扶著他走回床沿:「『續命丹』雖具神奇的療效,但是你的身子仍虛弱的禁不起敵人來犯,你不該輕易拋頭露面的,那只會一讓你暴露於危險之中,間接的連累到我。」
「『續命丹』?你將你身上僅存的最後一顆『續命丹』讓我服下,你不該這麼做的!」該死!要是她遇上了危險,哪來續命丹救命?瞧他那表情,活像自己剛剛送了顆毒藥進他口中似的。「此丹的作用本來就是用於救人,只要能達到效果,誰服下都是一樣的。我只知道,我的隨從需要它……」金雪霽突地舉手按著自己額頭,「你末免大驚小怪了,嵇奕……」她繼續說著,一邊試圖靜待第二波的暈眩感會馬上退去。金雪霽感覺出自己的身子似乎正在逐漸發熱,而這股沒來由的熱潮,在她運功退敵之後,更顯來勢洶洶!嵇奕發現到了,他倏地出手抓住她兩邊織細的肩頭——她的身子正在輕晃呢!「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嵇奕一張好看的俊臉,滿是驚恐。
金雪霽嘗試看清眼前男人的面孔,「我想……我們被同一人……下毒了……」眼前一黑,金雪霽順勢倒向嵇奕,昏厥在他胸前,手中鏤月劍突地掙脫她無力的五指,掉落地面。
偌大的床榻上,躺著的是陷入昏迷的金雪霽。她已經整整昏迷了一個時辰了,對嵇奕而言,是他這輩子最為痛苦難捱的一刻了。她中的是蝕骨散!多年前他曾目睹有人因未能及時服下解藥,導致最後全身血路經脈逆流,七孔流血,發狂而亡!「我……我怎麼了……為……為麼……我的身子……會是……這麼……難受……」金雪霽囁嚅地緩緩開口。她好熱啊!熱得難受!為什麼她會感覺自己胸口彷如萬蟻竄動般?在她體內翻騰的熱浪是什麼?為何教她呼吸急促的如此這般難受?心跳的速度幾乎快的令她招架不住了!
她需要釋放!可是又不知道那是什麼?而她全身的血液似乎失控地一逕朝她腦門直衝!教她頭爆欲裂!
「我被下毒了!」她突地停止不安扭動的身子,兩眼瞪視著上方那張蒼白的面孔。「嗯!是蝕骨散。」他的黑眸直視她的,語氣刻意放慢。蝕骨散……剎那間,金雪霽瞭解到自己所中之毒是什麼了!「不!別試著救我!」毫不經考慮的一句話,將她倔烈的性子展露無遺,她明白在沒有解藥的救治之下,唯一可行的方法是什麼,而天殺的,她絕不允許他那樣做!「如果放任我毒發身亡會讓你內心愧疚,你大可給我一把刀子,讓我自行了斷,我會感激你的。」她試著讓他明白她的堅決。可是,天曉得,如果他執意如此的話,她根本無力抵抗。
金雪霽堅決的口吻反讓嵇奕瞬間下了決定,他輕輕拭著她額前不斷冒出的汗珠兒。「這語氣可真傷人……你該清楚我不會那樣做的!守護你是我生存唯一的理念,又怎會輕易的放任你不管!瞧你說得輕鬆,卻是大大地傷了我的心……你將皇上賞賜給你的保命丹讓我服下……走投無路之下,它是唯一的方法了……」
「不!你要膽敢對我做出那種事,我不會原諒你的。嵇奕!我發誓我會殺了你的,你該死的聽到了沒?」不!祈求老天,別讓他做出那種教她會根他一輩子的事來,她不想恨他的,她不想啊——他瞧見那對晶亮的眸子正因蝕骨散而在慢慢變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