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聶少蓁
「是,大爺。」掌櫃的在他們點完菜之後,這才匆匆離去,且走得相當急促。為什麼?實乃因他那一對賊眼忍不住又偷瞧了美嬌顏幾眼,卻摔不及防地遭那對圓睜的美眸瞪視回來,教他慌亂地垂眼告退。
這行雲客棧的辦事效率堪稱迅速!不稍片刻,四方小桌已擺滿美味佳餚。連續幾天的趕路,他們已有數餐未曾好好吃頓飯。金雪霽與金桓武早耐不住地逕自動起碗筷,而嵇奕卻是提起竹筷,又馬上放下它們。「你杵在這幹什麼?」頸項微轉,嵇奕側過臉,瞪視著猶呆立在自己身側的店小二。此刻的他,心情可不怎麼舒暢。「看看爺們還有何吩咐。」回應嵇奕的話時,店小二仍一逕地盯著美人兒低垂的眼簾,眼光未曾稍有遠離。坐在他對面的是一身紫衫的金雪霽!不需多想,嵇奕已明白店小二真正的目的。而這樣的目光,在打從他們跨進行雲客棧之後,就未曾停止過,眾人的視線莫不鎖定在她身上……
「走開!我們不需要。」他沉著臉,粗聲說道。
「退下吧!店小二。」金桓武自桌前抬頭,他望了嵇奕明顯不悅的表情一眼後,揮手示意要兩腳生根的店小二退下。在店小二走後,嵇奕用餘光疾速掃射了室內一圈,他發現偷瞄她的差不多佔了九成,而剩下的竟是光明正大地直盯著她猛瞧!哈,好極了,看來要招惹來盜匪的注意,並非難事,更可稱為輕而易舉。瞧她,一換上女裝,即馬上成為眾所矚目、爭議性的人物!該死的他!抓起竹筷,嵇奕不禁在內心咒罵著促成這一切的男人。而他更懷疑那男人的眼光到底有多遲鈍?他甚至能感覺到,金桓武是否已發現到什麼?
嵇奕的視線不由地偷偷瞄了身旁臉色平靜、毫無異樣的男人一眼。
若真有什麼引起他的疑心的話,那無疑必是自己過度失控的反應真該死!這次嵇奕罵的是自己。
然而對此事而氣惱之人,又豈只嵇奕一人而已。金雪霽的內心早是波濤洶湧、翻騰不已。說老實話,她壓根兒沒去想到自己除了得扮演好「娘子」這個角色外,還尚需與她的「相公」夜夜「同房」!所以當她乍聽金桓武的回答時,「事實」頓然竄入她的腦中,牽動反射神經,讓她直覺地要跳腳抗議反對,但是……已經有人搶在她前頭了——金雪霽的視線由鐵青一張臉,擺明不快的男人,緩緩轉移向身側的男人。金桓武皺眉、微瞇雙眼,然後又是一副平靜無波的表情全落入她的眼裡。收回視線,為了不必要再擴大金桓武內心的疑點,今晚的「同房」是勢在必行……認清這一點,金雪霽翻絞的心情是愈顯厲害。而這樣的情形又豈只今晚罷了,往後的日子更是無以數計,直到夜賊找上門的那一天為止。想到此,金雪霽的腸胃幾乎扭結成一團!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的頭要爆炸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想想該怎樣解決眼前之事,如何平安度過這漫漫長夜……接下來的時間,金雪霽根本是食不知味。失去胃口的她,整個心思全放在如何度過今晚?嵇奕同樣胃口盡失,對於眼前鮮嫩的菜色,他彷彿視而不見,只是一逕地扒著碗中的白飯,偶爾會不時地停下扒飯的動作,對著珍珠般的米粒皺眉。
可憐的男人,他的心已紛亂到極點。
所以,在這四方小桌,要說誰吃得最津津有味的,就屬那一臉莫測的金桓武了。
第五章
翌日。行雲客棧莫名地多了兩隻稀有動物——熊貓。
為了避免與屋內的男人共用一張床,金雪霽對出口邀她上床休息的金桓武,心急地隨口扯了個自己有晚上打坐的習慣,而婉拒他的好意。金雪霽以為他會感到奇怪,但是金桓武卻只是揚眉地看了她一眼,並無多語,然後倒頭就睡,和衣而眠。所以,金雪霽就在椅凳上,痛苦地熬過那一晚。
而房間在通道盡頭,與他主子遙遙相望的嵇奕,那晚並不比他的主人好過。宏偉聳入天際的城門已歷歷在目,簡潔有力的字體是上安縣三字。鮮艷的硃砂紅以黑陪襯,顯得格外醒目。目光由那幾個大字收回,馬背上的金雪霽強忍下想打呵欠的衝動。
身旁傳來一陣陣細弱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金雪霽側過左臉,她看見她的隨從正努力收回打到一半的呵欠。昨晚她自己猶能假寐片刻,可他擺明是一夜無眠。
瞧嵇奕不時地做出小動作,似乎想要藉此來打消想要打呵欠的念頭,那張美麗的唇角不覺地微揚。收起游移的心思,金雪霽斂容,她轉向另一半,望著黑色駿馬上的男人。
「進城後,大人想必早已有打算?」
「嗯。」金桓武看了她一眼後又繼續直視前方。「離城中心五里處有座府邸,乃是我一故友遺留下來的。他是位生意人,兩年前因商而舉家南遷,從此屋子就空了下來。」
「如此道來,那便是咱們往後落腳之處。」
「不錯,」金桓武頷首:「半個月前我已派人先行整理一番。」
「哦?」柳眉微揚。
「福伯是我身旁的一位武師,跟隨我已多年,話不多,亦不多問,是位只知聽命行事的手下。相信待會的碰面,他能提供我們這半個月來所打聽到的消息。」
是嗎?那是最好不過了。希望他口中的福伯會帶來正確可靠的消息,那麼直接命中「要害」,事情的完成可就快速多了。一舉殲滅盜賊!
早早結束這段地獄般的生活。金雪霽低首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眼……這身女裝真如累贅般地綁手綁腳的,就連騎個馬亦得受於拘縛地只能側騎。
☆☆☆
紅色的大門,除了右上角與左下角有幾處小小的剝落痕跡外,尚難得的保存著九成新,顯示它們被重新粉刷絕不超過一年。三匹駿馬分別被它們的主人在大門前勒住了腳程。
馬蹄聲方落下,紅色的門板已應聲而開。
「少爺!夫人!小的已久候多時。」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身管家裝扮的中年男子。李福對著他率先躍下馬背的主子哈腰長揖。「辛苦你了,福伯。」
金桓武來到白馬身邊,深覺應助他的「娘子」一臂之力,扶她下馬。
金雪霽直覺地想要拒絕那雙對著自己的手臂。更貼切的說法是:她會一腳踹開眼前的男人的!他……這個男人真以為自己是弱不禁風的女人?金雪霽的遲疑僅有那麼瞬間,因為在金桓武皺眉的同時,她發現他們三人顯然已引起路人們高度的關切。
所以礙於戲本的需要與場地的限制,金雪霽只得無語的讓自己的雙手搭上那對寬厚的肩頭,任金桓武將自己抱下馬背。但是雙腳一著地,她即拉開兩人的距離,轉身探視她一路奔波的愛駒。
金桓武只是表示性地揚眉,只是他敢確定方纔的一幕必會引起某人的不快,而他就在自己背後。因為那兩道燒灼的視線太強烈了。金桓武懷疑自己是否不巧地發現了什麼驚人的秘密?
「少爺,夫人,請入內休息,小的已備好晚膳候著。」
晚膳?哈,這金桓武的手下,辦事效率果真叫她另眼相看!
金雪霽望了一眼那勇武健壯的中年漢子,雖然此刻的他已經過喬飾,但是衣服底下鼓起的肌肉是隱約可見,還有那對炯亮有神的雙眼……
明眼人一瞧,便可看出他是位練武之人。金桓武難道沒察覺?還是他另有其他想法?「早上的飛鴿傳書是否平安到達?」
金桓武以眼示意要身旁的金雪霽扶著自己半抬的手臂進門。因為他擔心一身女裝的金雪霽會不自覺地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馬腳」!清冷的眸子瞪了雪白的衣袖一眼。金雪霽一邊內心低咒,一邊探手挽著……不,「摸」著自已「相公」的手臂跨過門檻。「是的,全照少爺信中所示,早已辦妥。」合上兩扇大門,李福來到主子身旁,接過主子的韁繩,行經嵇奕身旁時,對他寒臉的神情,不禁地多投注了關注的一眼。
而對於主子身旁那位大美人,李福也只看了一眼,不似先前的那些無頭蒼蠅老緊盯著人家不放。只不過眼前的美人,怎麼瞧都不像是他所知的「冒充者」,因為那是張絕色天姿。
聽到大門在山口己背後「砰」地一聲關上,金雪霽可說是馬上地抽回自己的手。「我們的目的只是想引出那對盜賊,並不需要時時表現出這種教人頭皮發麻的親蔫舉止!大人。」金雪霽瞪視著眼前的男人,抗議的指出。她敢斷言那男人真以為自己「真」是個女人!
「哦?沒想到我得宜的舉止竟令『娘子』產生如此的困擾與不適,『相公』我真是設想不周,望『娘子』海涵,日後必適時拿捏言行,不讓『娘子』有覺冒犯之嫌!不過——」金桓武對著皺眉的金雪霽揚了揚眉。「任人瞧見了像『娘子』這樣的大美人,都會忍不住想伸出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