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輕仇已過萬重山

第22頁 文 / 倪真

    江苡芯疲倦地閉上眼睛,受傷未痊癒的她真的累了,除了身上的疼痛之外,她絕望的心更是苦不堪言。

    潘宇恆走了之後,江苡芯來到加護病房,她不會放棄任何一線希望。她看著不省人事的徐伯伯,不禁又紅了眼眶。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徐伯伯不僅非常投緣,在個性上亦非常相似,都熱愛工作,把事業放在第一位,她會選擇行醫,也是受徐伯伯影響,但這也是徐伯伯一生當中最大的敗筆。他失去了他所有的家人,但他不會失去她,她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再試一次。

    「徐伯伯,我是芯芯丫頭啊!您趕快醒過來看看我。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能當您的女兒,常常陪在您身邊嗎?現在我要告訴您一件事,您聽了一定會很高興,我已經答應展飛的求婚,再過不久我們就要結婚了,很快地,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而且,我還懷了展飛的孩子,您不是一直想要有個小孫子嗎!這個願望再過幾個月就可實現了,您一定要趕緊醒過來,看看您的寶貝孫子,因為小孫子需要爺爺抱抱,需要爺爺牽他上學、陪他玩耍,我們一起陪他快快樂樂長大成人好不好?」

    江苡芯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希望能激發抱孫心切的徐伯伯提高求生意志。這招果然奏效,當她說完話時,她發現自己握著徐伯伯的那隻手,傳來一點微微的顫抖。

    江苡芯趁著不可多得的好機會繼續說:「徐伯伯,您聽到我的話了,對不對?」她輕輕撫摸著徐伯伯的臉頰,驚喜地發現有兩滴淚水正從徐伯伯的眼角滲了出來。

    江苡芯高興得忘了腳傷,急忙通知主治大夫,並告訴在病房外面焦急等候的劉伯伯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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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芯芯啊,你告訴我你要和展飛結婚,而且已經懷有寶寶的事是真的嗎?怎麼這麼保密?」脫離險境的徐伯伯心情很好,笑瞇瞇地說。

    「徐伯伯,這種事我怎麼好意思到處宣揚呢?最好是沒人知道,這樣我的自尊至少還掛得住。」江苡芯撒謊也是迫於無奈,情非得已,所以說得很不自然。但看在徐正眼裡,他只道是小女人的嬌羞。

    「兩個相愛的人遲早都要結婚生子,不必不好意思。況且展飛大你十歲,想當年我在他這個年齡早就當爸爸了。」徐醫師笑得合不攏嘴。「對了,展飛人呢?他到哪裡去了?」雖然苡芯說展飛已經原諒他這個作爸爸的,但沒見到兒子,一顆心仍舊定不下來。

    「他有事到美國,過幾天才回來。」苡芯本想告訴宇恆他爸爸的病情好轉,已經轉入普通病房,順便請他幫忙演演戲,沒想到從譚治國那裡得知宇恆出國的消息。

    不過,他出國也好,免得破壞她的計劃。

    「這輩子我欠他最多,難得他肯原諒我這個作爸爸的不是,我真是太意外了。芯芯,一定是你勸他的,對不對?」徐正瞭解展飛的個性,從小他就很偏激,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沒有啦,是他自己想通的。」江苡芯想到那塊冥頑不靈的大石頭,要讓他想通可是很難。不過,徐伯伯似乎沒對她的謊言產生懷疑,這也好,至少他已經脫離險境,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第八章

    潘宇恆從墓園回來,與妍種種回憶,一幕一幕浮現在他腦海中,想到妍的不幸,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苡芯,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是害死妍的兇手!」潘宇恆痛苦地對著天空吶喊,他的心情,與半年多前準備回台灣復仇的心情實不可同日而語。

    當時的潘宇恆,一心只想對江苡芯採取殘酷的報復行動,但事隔半年,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對善良的她產生一種莫名的情愫,就算身在與妍共同生活五年的家,他仍心繫於遠方的苡芯,他知道自己早已情不自禁愛上不該愛的人。

    「我該怎麼辦?」

    潘宇恆最矛盾的,是他到底該不該繼續他的復仇行動?而且苡芯站在他怨恨多年的父親那邊,更是罪加一等。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所以他回到美國,讓自己的心情先平靜下來:再思考新的對策。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把潘宇恆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自從半年多前決定回台灣找江苡芯報復,便遣散了所有的傭人、司機,這裡就形同一棟空屋。他很納悶,誰會在這時候找他?

    他慢慢穿過前院小徑,來到大門口,看到的是多年不見的陳嫂,心裡極為訝異。陳嫂是妍請的管家,為人謙和,認真盡責,對妍忠心不二,將家中大小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是妍的得力助手。她在妍去世後不久,就搬去加拿大和兒子媳婦同住,從此沒有任何音訊,如今突然造訪,潘宇恆見了她,不禁感慨萬千,頗有它鄉遇故知的心情。

    「陳嫂,好久不見,怎麼都沒有你的消息。」潘宇恆熱切地招呼陳嫂,她讓他再度想起過去與妍甜蜜的婚姻生活。

    陳嫂從皮包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

    「先生,太太去世前不久,她對我說她身染重疾,時日無多,為了怕你難過,不想告訴你這個壞消息。於是她拜託我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在她去世兩年後沒有再婚,還深深惦記著她,就把這封信交給你,如果你已經結婚,或是已經有論及婚嫁的女朋友,那就請我把這封信燒掉。怎知我在半年前生了一場大病,竟延誤了這件太太交給我的大事。病癒後,我想到這封還在我手上的信,趕緊跟譚先生打聽你的現況,知道你沒有再婚,而且生活過得並不快樂。」陳嫂停了停,眼眶紅腫。「先生,很抱歉我有負太太交代的事,我真是太不盡責了,連她這點小小的遺言都沒按時完成。」

    「陳嫂,你跟妍情同母女,是她最信得過的人,你因為生病而沒有把信交給我,這並不是你的錯,你也別太自責,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潘宇恆安慰著陳嫂。

    「先生,你跟太太感情那麼好,我知道你捨不得她,但是你還年輕,未來還很久遠,我想她會留下這封信,一定有她的道理。」陳嫂吸了吸鼻子。「我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一想到太太就難過得很,這就是我當初不願意繼續留下來的原因。我這就走了,免得觸景傷情,請先生您自己要多保重。」

    「陳嫂,你也要多保重,如果你遇到什麼困難,記得回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的。」潘宇恆握著這位與他們夫妻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中年婦人,他們心中都有著共同惦記思念的故人。

    「對了,這是我在加拿大的地址和電話,如果有什麼事,這邊可以找得到我。」陳嫂依依不捨地跟他道別。

    看著走遠的陳嫂,往事歷歷在目,潘宇恆心中又是一片悵然。

    他坐在書房,細細讀著妍這封遲來的遺書,看到妍熟悉的筆跡,心中激動不已,這輩子他是再也見不到了。宇恆吾愛: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人世,而你正因失去我而終日痛苦不已,這就是我事先寫這封信的主要原因,我不要看你頹廢、喪志,我要你永遠趾高氣昂、雄心萬丈,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丈夫。

    宇恆,我要對你說聲「對不起」,這是我自懂事以來,從沒說過的一句話;也是我們結婚五年以來,我最想列你說,卻又難以啟齒的一句話。對不起!

    看到這裡,你一定很奇怪,一向驕傲自負、隨性自我的周妍,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謙卑,這麼有耐心提筆寫信給你?因為我很想告訴你一個藏在我心裡很久,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故事。這個故事關係到你的未來ˍ所以縱使冒著被你懷恨一輩子的難堪,我也不得不說。

    可能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鼓起勇氣,寫了這封生平第一次寫給你的信。我多麼希望人生可以重來一次,但我沒有權利決定我的生命是否可以延續下去。所以我交給上蒼來、安排,如果我這次可以幸運逃過一劫,我一定要改頭換面成為一個全新的周妍;但如果你有機會看到這封信,就表示老天爺覺得我罪不可赦.不再給我機會,我這輩子欠你的,只有來生再加倍償還給你。

    看到這裡,潘宇恆早已紅了眼眶,他內心充滿惶恐與不安,幾乎沒有勇氣再看下去,怕真的如妍所說,他會恨她。他不要恨她,永遠不要,她在他心目中是如此完美、神聖而不可侵犯,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打開抽屜。將信放進抽屜,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卻猶豫了,他想到這封信是陳嫂千里迢迢親自從加拿大送來的,而且是妍的遺書,若不看,就對不起妍幀、陳嫂,又怎麼知道妍還要交代什麼事。

    他走回書桌前,打開抽屜,重新將信攤開,面對信中的一字一言,字字都是妍的心血,怎不教他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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