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那顏(圓悅)
「怎樣了?」朱策的聲音因為一夜無眠而變得嘶啞。
「出血已經止住了,不過,她還是很虛弱。」
「重點!」朱策的雙手焦躁的爬著頭髮,髮帶鬆脫,使得一頭亂髮的他像極了野蠻人。「告訴我,她死了嗎?」
「還沒有,不過快了。」燕南平不畏死的直言。
果然下一刻,朱策的鐵拳已迎向他。「你不是連死人都救得活嗎?」
「你不是很希望她死嗎?」燕南平的臉色反常的嚴肅,「要她墮胎也就罷了,下那麼重的藥,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我沒有……」朱策錯愕的喃道。
將她關入牢中,只是想挫一挫她的銳氣罷了,他從未想過要她的命,就算是在地牢裡初見面,他想要的也只是折服這個不馴服的女殺手而已。
「也許有別人……」雖說燕南平絕對相信朱策,可他還是無法想像居然有人敢在朱策的眼皮子底下搞鬼。
一定是如意!朱策意識到,只有她才敢做出這種事。
朱策雙手握拳,眼底淨是一片殺意。
「想找人算帳了嗎?」燕南平忍不住打趣。
「她怎樣了?」朱策努力克制住想要殺人的衝動,提醒自己,此刻她更需要他。
總算沒失去理智,到底是如意王朱策呀!燕南平有些淡淡的讚賞。「她沒有求生意志,所以,就只能拖得一時算一時了。」
「她——不想活了?」朱策心痛的瞥視床上蒼白的女人,他仍記得,初見時吸引他的就是她旺盛的求生欲,可現在……燕南平居然告訴他,她活不下去是因為不再有求生的慾望?!
朱策想要怒吼,結果卻只逸出毫無歡愉的一聲笑。
為了逃開他,她竟不惜以生命為代價……
他不允許,絕對絕對不允許!
「寧繪雪,你給我醒來!」朱策大力的搖晃她,眼裡亦蒙上了一層血絲。
「沒有用的!她關閉了心房,根本不願意聽外界的聲音。」燕南平告訴他。
她只是一個女殺手而已,可在她的柔弱與倔強中,不知不覺的,她竟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他再也無法——再也無法沒有她了!
朱策將她抱在懷中,任她冰涼的臉頰貼上自己溫暖的胸膛。
「娘……等我……」一聲細若無聲的呼喊逸出了她的雙唇,如果不是靠得如此之近,他簡直無法注意到這口唇的些微蠕動。
「她沒有死!」朱策狂喜的驚呼。
「廢話,我哪裡說過她死了,她只是沒有活下去的動力罷了。」燕南平趕開他,接過丫鬟端來的藥要給她灌下。
「什麼藥?」朱策緊張的問。
「墮胎藥。」胎兒在母體裡攀附得很牢,先前那劑藥雖然猛烈,卻仍未能墮下胎兒,現在他必須完成它。
「不行!」阻止他的是朱策!「這孩子能帶給她生存的動力!」
先前,在他諸多苛待下、她都掙扎著活過來了,只有在這次……
這不正說明了她極愛這腹中的孩子,愛到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你不要幼稚了!」燕南平終於發飆了。
雖然胎兒沒能墜下,可墮胎藥已損害了胚胎的完美。一個生在王府的弱者,只會帶來悲劇!所以,唯一的補救措施是放棄這不完美的胎兒。
「至少這樣能讓她活下去。」朱策將寧繪雪的手擺在她的小腹,她本能的張開五指護住裡面的胎兒。
他的手按上她的,一起護住了裡面的孩子,他知道她會為了這個孩子而留在他身邊的。
見狀,燕南平只有搖頭的份。雖然理智告訴他,這胎兒不該留,可他無法拒絕朱策哀求的目光,因為他知道,朱策屬於那種很難愛上,可一旦愛上了就是死心塌地的人。
於是,他能做的只是迅速開出另一張藥方,吩咐火速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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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雪,喝下去。」接過煎好的藥,朱策親自餵食。
「你這樣不行的。」他笨拙的姿勢令燕南平大搖其頭,他這樣能餵下藥才怪。
他指示朱策應捏住她的鼻子,然後趁著她無法呼吸時,將藥汁強行灌入。不過,看樣子朱策是不會聽他的了。目睹朱策一次又一次失敗,燕南平再一次察覺到身陷情網的人簡直古怪到無法理喻。
看樣子以後能陪他玩玩的,也只有朱高煦那小子了。燕南平惋惜的搖搖頭,卻不忘吩咐丫鬟再去煎藥,以備朱策繼續浪費。
如此灌了兩劑藥之後,寧繪雪的身上、被褥上,連帶著朱策的一身衣衫都是褐色的藥漬了,不過,總算是灌下大約半劑的量了。
「王爺,您先換身衣裳吧!」芹兒細心的說,不過,朱策卻充耳不聞。
「溫些米粥候著。」燕南平吩咐,知道等她醒來,會需要流質的食物。
芹兒點點頭,帶著小璃下去了。
「她——會醒來吧!」他害怕她選擇不再醒來。
「你該相信我的醫術!不是嗎?」燕南平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事實上,他也無法確定她究竟能否醒來。「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屋裡。」
為防她的情況發生變化,有潔癖的燕南平第一次主動在外留宿。
朱策點點頭。
「也許你該先睡一覺。」燕南平建議。
「我陪她。」朱策的視線仍膠著在寧繪雪的臉上。
見狀,燕南平只得搖搖頭,摸著鼻子識趣的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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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雪……」朱策輕輕撫過寧繪雪如水的肌膚。
他一直疑惑自己怎會被這個貌不驚人的丫頭吸引,現在仔細想來,他知道,最初,摧折她的堅強是他最大的樂趣,可後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堅強、她的倔強已剝開了他的心殼,吸引了他的心神。
可直到他意識到自己會失去她時,才發現,這被他輕賤的失憶女殺手,已不知不覺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繪雪,不要離開我!」將她冰冷的手掌貼在自己灼熱的胸膛上,朱策痛苦的傾訴。
「冷啊……」
「繪雪,你醒了?」朱策驚喜的叫道,然後發現這只是夢中的囈語罷了。
聽見她在夢中喃喃喊冷,他趕快讓丫鬟們挪進更多的火盆。室內的溫度升高了不少,可她的手腳仍是冷的。
當發現她的手腳仍不見回暖時,朱策解開了自己的衣袍,讓她貼著自己取暖。然後他摩擦她冰冷的四肢,耐心的等它們回復溫暖。
「娘……不要離開我……」寧繪雪呢喃著,手腳下意識纏上了帶給她溫暖的熱源。
「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朱策握住寧繪雪的手,一起護住她仍充盈著生命的小腹。
似乎感覺到什麼,她一直緊皺的眉頭紓解開了一線,嘴角也綻開了一抹疑是微笑的弧度。
朱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畔,這是他給予她的第一個只有全然喜悅與感激的吻。
「王爺。」外面傳來了趙簡的聲音。
「什麼事?」朱策下榻,替她蓋好被後,才來到門外。
「是這樣……」趙簡附耳說了幾句。
朱策皺緊了眉,離開前,不忘吩咐丫鬟們仔細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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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客廳的是方夢吟,也是以琴聲操縱寧繪雪刺殺太子的漢王妾。
她怎會深夜來到如意王府?朱策蹙緊了眉。
「我是方夢吟,如意王還記得我……」方夢吟道。
「不必自我介紹了,我知道你是漢王爺的妾室。」他無意聽她講述有關她的瑣事。
「不!我只是被他豢養的殺手,這與你的繪雪是一樣的。」
「什麼意思?」朱策的鷹眸倏地變得犀利。
「她也姓方,這個姓讓如意王想起什麼了嗎?」雖然他的眼神駭人,方夢吟仍能保持冷靜,因為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不希望弄砸它。
「姓方?」朱策的眉蹙攏了,「與方孝孺有什麼關係?」
他的記性一向不錯,何況那件事也太過殘酷。他記得當年因為方孝孺不願替老頭子寫即位詔書!老頭子一怒之下殺戮了他的十族。
這也是永樂初年牽連最廣的一起慘案。
「只是姓方而已。」夢吟笑得有些淒慘。
對於她們,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畢竟,大儒方孝孺對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來說就如同天上雲彩一樣遙遠。
「繪雪……她是來報仇的嗎?」他們的相識就源於她的刺殺失敗。
「報仇?我們能有什麼資格奢談報仇,畢竟……」方夢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沾滿了血腥的手已不配為親人報仇了,現在,她只想尋回屬於她的自由罷了。
「妳的目的何在?」
「談一筆交易。」
「為什麼我該和你談交易?」
「還記得在漢王府,我曾與她獨處了一段時間嗎?」
朱策點點頭。
「我最擅長控制人的心神,因此,我才能以琴聲操縱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