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那顏(圓悅)
拓跋宏拍拍拓跋扈,溫和地提醒:「不要做得太過火了,畢竟魯老頭還是相當有用的。」
「我自有分寸。」
「明天就要啟程了吧。」拓跋宏關切地叮囑:「一切小心,我還等你回來大幹一場呢!」
「一定!」
兩人不約而同地揮出一掌,恰恰擊中對方的手掌。見對方仍記得少時的遊戲,不由得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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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重!
發生什麼事了?姬冰玉掙扎著,不明白何以眼前一團漆黑。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
是宮泰!
她掙扎著睜開眼,隨即眼前一亮——
好大的太陽!姬冰天伸手擋住烈陽,觸目所及的黃沙,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哪裡?」她問。
宮泰沒有回答,只是策馬奔馳得更快了。
「爹娘呢?他們在哪裡?」姬冰玉急問。
「老爺、夫人仍留在平城。」宮泰哽著聲回答。
頓時,她是明白了。魯家一門連同僕婦,有三十九口呢!以這麼多生命來換她一個……
姬冰玉倏地淚如雨下。
「大小姐……」宮奏不知怎麼安慰她才好。
「我要回去!」事到如今,她惟一能做的只有趕快回到平城,希望還能救下他們。「請送我回去!」
「已經來……來不及了,那是十六天前的事了。」
宮泰的淚終於落下了,「臨行前,老爺讓我照顧大小姐。」更確切地說,是把她的終身托付給他了。
「不……」那是她在世上惟一的親人,老天不可能這樣殘忍!她好無助!
「大……小姐……」宮泰誤會了,腦子裡惟一的念頭是——他配不上她!
一時間,排山倒海的自卑感再度襲來,等他掙脫出來,姬冰玉已經陷入了昏迷。
他伸手在她額上試探溫度,意外地發現她燙得嚇人!
宮泰本來很開心漫無邊際的黃沙能阻隔追兵,可現在他開始詛咒沙漠,害怕在這酷熱缺水的沙漠中,他會失去她……
在第二天黃昏,他們終於到了一個小小的綠洲,投宿在那裡惟一的小客棧裡。
而姬冰玉已經高燒了一天一夜,她需要大夫、需要藥,可在這物資缺乏的綠洲裡,什麼也沒有,而以她虛弱的身體,已無法繼續趕路。
幸好那家客棧的老闆正好懂一點草藥,於是宮泰只得把她托付給客棧老闆,自己去鄰近的綠洲尋找出診的大夫。
誰也沒料到就在他走後的第二個黎明,一夥強盜趁著黑夜潛入了客棧。片刻之後,姬冰玉已被幾個粗魯的男人從床上扯了下來,拖到樓下,扔在一個男人眼前。
出逃以來,姬冰玉第一次慶幸宮泰替她打點了男裝,而她高挑的身材也使她不至於一下就露餡。
儘管硬木地板讓她摔得好痛,但她仍竭力保持鎮靜,更到一雙馬靴出現在她面前。
在他而前,很少有人能有他這樣的鎮定。匪首放肆地打量這個被扔在他面前的「男人」,對她有了興趣。
離開座位,他大步來到她身前。
「抬起頭。」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服從,匪首不耐煩了。
於是,他伸手抓住了姬冰玉自凌亂的頭巾中逸出的長髮,強迫她抬起頭來。
「中原男人都有這麼長的頭髮嗎?」匪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不難聽。即刻,他又被姬冰玉長髮下的容顏所吸引,忍不住問:「中原男人都像你這麼好看嗎?」
他的目光灼熱地鎖定她,然後,他扯住姬冰玉長髮的手猛一用力——
姬冰玉吃痛地抬起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匪首灼熱的吻就印在她唇上了。
「嗚……」姬冰玉拚命掙扎,可她的掙扎只激起匪首更強的征服欲。
「你是我的了。」片刻之後,匪首終於決定放開她了。
身份暴露了嗎?姬冰玉而容慘白,不知該怎麼應付即將發生的慘事。
「你生病了?」匪首注意到觸手的地方燙得嚇人。「扎木,酒。」招來懂醫的手下,匪首在她嘴裡倒了一些氣味芬芳的藥酒。
姬冰玉掙扎著想從他懷裡掙脫。
「不行,你還太虛弱了。」匪首毫不避嫌地抱她在懷裡。
真的被發現了嗎?否則他又怎會一再地輕薄她?姬冰玉被藥酒染紅的面頰再次蒼白。
注意到她的慘然變色,匪首忍不住笑了,「小傻瓜,我是女人呀!」
女人?姬冰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瞪成銅鈴了!
「怎麼?不相信?」匪首爽朗地一笑。
姬冰玉趕緊搖頭,生怕得罪了這個雌雄莫辨的匪首。
「你是……從江南來的?叫什麼?」女匪首柔聲問。
「姬玉。」姬冰玉輕聲回答。
「這名字配你正合適。」女匪首宣佈,「我是阿那柔,從此以後就是你的妻子了。」
「妻子?」姬冰玉愕然,目光茫然地掠過那些不友善且同樣意外的強盜們,其中一個英俊的強盜正以目光在「殺」她,不自覺地,姬冰玉伸手抓住了阿那柔的斗篷,心中隱隱覺得,她再也不會是江南那個撲蝶戲花的單純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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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路巨盜阿那柔的營寨,在偏離絲路北二十里的一個沙谷裡。遠遠看去那裡只是一片黃沙,走近了,才會發現黃沙之間其實別有洞天。
沙谷裡只有三間石頭房子,一間是阿那柔的居處,一間用作治療室,另外一間作為馬廄,其餘都是帳棚。
姬冰玉來到沙谷後,阿那柔就把她那間石屋讓給了她,自己則在附近搭了頂帳棚。
而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每一天姬冰玉都過得相當不安。惟一值得慶幸的是,阿那柔從未要她侍寢,於是她的身份也一直沒有暴露。
當然這一切都基於阿那柔對她的喜愛,否則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必殺她,她就熬不過沙漠夜晚的寒冷了。
只是阿那柔的這份喜歡,又能持續多久?一旦阿那柔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她又會怎樣對付她?而遠在平城的家人,又怎樣了呢……憂思和大漠的風沙一樣,惹她憔悴。
一晃眼十幾天過去了,這天是姬冰玉大病初癒後,第一次被允許在月下的沙漠散步。
遙望天上的明月,她忍不住再次思念家鄉的親人。
「休息會兒吧。」注意到姬玉才剛有了一絲血色的臉又開始有些蒼白,阿那柔不由得有些擔心。
「阿那柔……」抓起了一把粗糙的沙礫,她無意識地揉捏著。
「什麼?」阿那柔把夾在腋下的毛氈鋪在沙上,小心地扶她坐下。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的手掌被沙礫磨破了,血迅速從傷口裡滲出來,可姬冰玉竟不覺得痛!
「你的手!」阿那柔及時發現她這近乎自虐的行為,強迫她鬆開那只受傷的手。她用衣袖輕輕地擦去傷口上帶血的沙礫,然後俯首用嘴吸出在傷口深處的沙。「珍惜你自己,好嗎?」阿那柔柔聲要求。
「為什麼……」看著頭髮削得短短的阿那柔,姬冰玉有一刻的茫然。
阿那柔誤會她的意思了,在吐出一口帶血的沙後,耐心地解釋道:「沙子留在傷口裡會讓傷口發炎的。」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呢?」姬冰玉忍不住顫抖,她已經害了許多對她好的人了!
「姬玉,你在害怕什麼?」阿那柔在月光下擁她入懷,用手撫過她漆黑的長髮。這個溫婉如玉的男子,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別怕,」阿那柔在她耳邊柔聲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真的嗎?姬冰玉迷茫地將目光投向阿那柔那張英氣的臉,居然發現自己相信這個絲路匪首的話。
「阿……」姬冰玉的明眸開始蒙上一層水光。
「別說話,靠著我。」阿那柔阻止她。
姬玉雖然從不提起以前的事,可阿那柔知道她並不是個背景簡單的人。她的寂寞、她的想家,她都看在眼裡,只是——她無法放任她的姬玉離開。
兩滴淚水悄悄地滴落在青色的外袍上,姬冰玉知道這份竊來的溫柔,她很快就要歸還。
四天以後,阿那柔去了遙遠的綠洲。
於是姬冰玉溜出了阿那柔的營地,踏上她逃亡的漫漫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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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前面就是了。」阿那柔揚鞭作勢,臉上浮起了一抹自得的笑。
她已不只一次看到那人臉上的驚異了,而這次她打算: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震驚。
綠雲寨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強盜窩,而是一個紀律嚴明、戰鬥力一流的軍營。可北魏以及後燕殘部——
慕容律的部隊,仍是他們的威脅,為了生存乃至於壯大,深具政治頭腦的阿那柔知道,光有英勇善戰的軍隊是不夠的。
而這次,若一切順利的話,她相信柔然會有足夠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