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那顏(圓悅)
「你是說我太老了嗎?」儘管拓跋扈一臉要殺人的表情,郝連水臉上可沒有一絲懼怕。「何況她才十九歲,差四個月才二十。」郝連水笑嘻嘻的,為終於整倒了拓跋扈而開心。
算了,鬥嘴一向不是他所長,他就不和她計較了。
「好,就算是十九歲,」拓跋扈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這個……」掃一眼名冊,他不由得得為那個名字失神。冰玉,是指冰一樣的玉石?
雖然拓跋扈的失神祇是一瞬間,可聰明如郝連水看在眼裡,不由得為自己的神機妙算沾沾自喜。
「這個魯冰玉為什麼至今仍未婚配?可不要找個敗德的女人玷污了太后的祭祀。」拓跋扈蹙緊了眉。在鮮卑十九歲已可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為何身為南朝巨富之女的她仍未有夫婿?
「我警告你,可別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看到有名的「不好奇」為一個待選秀女好奇了,郝連水更是暗暗得意。「我已查過她在江南時的情況,姬……這個魯冰玉可是性情賢淑、有才有貌,你一定會滿意。」只怕太滿意了。
當然後一句話,郝連水是擺在心裡的。她也沒有告訴拓跋扈這個待選秀女的真名叫姬冰玉,至於原因是什麼,她可有自己的盤算,在一切未成定局前,仍處於不可說的情況。
「奇怪,這樣的完美人兒居然到了十九歲,還沒男人願意把她娶回家去?」拓跋扈本不是這樣尖刻的人,可此時卻反常的尖刻了。
「也許她還在等待她命定的郎君呢。別忘了你還不是到了二十七歲仍未娶妻,我們王爺在你這時候,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郝連水將了他一軍。注意到拓跋扈的臉色,她暗暗笑得肚子痛。讓這個號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變色,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原先的名冊好像不是魯冰玉。」拓跋扈記憶力一向超群。
「是啊,」郝連水決定玩得更大些,反正她老公就要回來了,萬事都有高個子頂著。何況拓跋扈一向沒有打女人的紀錄,又是在這些鮮卑貴族中她唯一不討厭的,否則她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精力去管他的事。「佐政王的記憶力真好!原先那個是妹妹,年方十六,正值妙齡哦。」
「馬上換過來。」拓跋扈道。
「我也很想呀,不過得先得到一個人的同意才行。」郝連水的眼裡閃爍著揶揄的光芒。
「誰?」拓跋扈的聲音低沉。在正昌王妃的一再蓄意挑下,他的脾氣已瀕臨爆發的邊緣。
「該問問貴府的宇統領願不願意換才是。」
「宇峒?」拓跋扈的雙眉微擰,想不通宇峒怎會在這件事上插上一腳?
上勾了!郝連水露出美麗的笑容,「幾天後魯仲玉就要嫁入宇家了。也許,」她俏皮地眨眨眼,「我該給宇統領定個拐帶秀女的死罪。」
「該死!」拓跋扈忍不住詛咒。他只知宇峒幾天後娶妻,並不知娶的居然是魯老頭的女兒!
就算孝文帝也對這個人人敬畏的冷面王謙讓三分,可她偏偏要看誰更聰明些!郝連水挑地想。
這時,廳外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看樣子是王爺回來了。郝連水趕緊迎出去,否則她這個愛亂吃飛醋的老公,看見她和拓跋扈有說有笑,非打破醋罈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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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漸漸遠去,平城的夏天終於到了,可姬冰玉的冬季卻剛剛開始……
魯府上下現在都為仲玉的親事忙著,連服侍她的小婢也被指派了任務,只有她……
姬冰玉落寞地把臉頰貼在冰冷的石欄上。
荷花已微微地綻開了,而原本養在池裡的十尾金絲鯉,在這幾天裡陸陸續續已死了三條,而今天……
想著,姬冰玉移至荷池邊,以手掬起那尾隨波逐流、奄奄一息的鯉魚,忍不住怔怔出神。原來魚也會害思鄉病呀!
院牆外,一個風塵僕僕的漢子看到了姬冰玉一臉的落寞,一種不知是憐惜還是心痛的感覺,侵上了他那顆久經塞外風沙侵蝕的心。
這時,一張悲傷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宮泰,你終於回來了!」魯老爺的眼裡閃著淚光。
「老爺,出了什麼事?」
難道事情比信裡寫的還要嚴重?一種不祥的感覺浮上了宮泰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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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正是魯仲玉成親的好日子。
北魏尚白,所以即使是婚宴,賓客也多一身雪白。
姬冰玉的禮服也不例外。她的禮服是由魯家的錦繡坊製成的,知道她怕冷,所以用料相當暖和,可是再暖和的衣料,也擋不住那種從心底流竄出來的寒冷!
將禮服披上肩頭,姬冰玉坐在梳妝台前,看到鏡子裡自己蒼白而憔悴的臉,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有一雙太大的眼睛,眼神總也過於冷淡,鼻樑也挺得過於尖銳,更不用說她那過高的身材了……
這樣的她怎算得上美麗?
她不明白那個蕭啟遠為什麼對她糾纏不清?
如果不是他瘋狂的追逐,此時她應該仍窩在江南的小樓裡,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吧,就如仲玉一樣……
啪一聲輕響,象牙梳在她手中斷成兩截,因為用力過度,碎片刺入了她的掌心。
姬冰玉舉高了手腕,失神地看著血珠滾下潔白的手腕,污了雪白的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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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魯老爺只有兩個女兒,可這些天這兩個女兒帶給魯家的榮耀,比二十個兒子都多。全天下人都知道佐政王手下有文武兩員大將,而魯家以商人的身份居然攀上了其中之一;更值得榮耀的是,孝文帝居然把御賜貞潔秀女的封號,正式賜予了魯家大女兒。
婚禮這天一大清早,就有人到府道賀,魯家充滿了喜氣和喧囂。
屋裡的盛宴,是為那些從江南過來的巨賈,和地位崇高的鮮卑貴族如代表孝文帝的公主拓跋若蘭、佐政王拓跋扈、正昌王夫婦,以及南朝權貴蕭啟遠而設的。
姬冰玉出現的時候正是婚宴最熱鬧時,因此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
收住匆匆的腳步,姬冰玉忽然害怕起廳堂裡的熱鬧,不由得怔在廊前,望著廊外的荷花。
不知過了多久,姬冰玉被大廳裡傳來的喧囂驚醒,意識到自己的遲到已是失儀了,但想到她必須立刻進去,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濃濃的悲哀。才走了幾步,她就忍不住回頭。
烈陽下那一池的小荷顯得分外憔悴,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株殘荷……
不料就這麼一回顧,她竟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立時踉蹌地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隨著幾聲清脆的碎裂聲,地上已是狼藉一片,闖了禍的女婢更是嚇傻在一邊。
「不礙事,收拾乾淨就行了。」姬冰玉輕聲安慰。這個陌生的小婢顯然是新來的,還不知道魯家待下人一向寬厚,斷不會為些小事懲罰下人。
然後她才注意到小婢的恐懼,來自於不遠處的一個紅衣少女,幾滴飛濺出的醬汁弄髒了紅衣少女的衣衫。
「呀……」姬冰玉忍不住驚呼。她看得出那是一件極其昂貴的紅裙,當下顧不了自己身上已是一團糟,趕緊抽出隨身的白紗手絹,想替少女抹乾淨。
「你這個卑賤的漢女,居然敢用骯髒的手碰我!」紅衣少女拓跋若蘭大怒,一個火辣辣的耳光揮出,打在姬冰玉的臉上。
本來,她已為拓跋扈沒能陪她一起來而惱火,現在又弄髒了她最喜歡的一條裙子,於是她立刻把所有怒氣,都發在姬冰玉身上。
「公主,這是……」隨行的宮女想要告訴拓跋若蘭,這個被她稱作卑賤漢女的人,是剛剛御封的貞潔秀女,可火大的拓跋若蘭哪容得別人插嘴。
姬冰玉被打得一個踉蹌,一不小心撞在長廊的石欄上。緊接著,拓跋若蘭的第二記耳光又落到了她的臉上。
這次,她綰髮的金釵滑下來,傷了公主的手。
看到手裡的血,拓跋若蘭暴怒地抽出了隨身的馬鞭。
看見馬鞭,姬冰玉忍不住恐懼得發抖。
而當鞭影破空而至,耳邊更是響起了魯夫人的尖叫。
姬冰玉惶恐不已,生怕家人會因觸怒了公主而受累。就在她欲挺身迎接鞭打的痛楚時,卻意外地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的身影「侯爺?」雖然蕭啟遠手中仍抓著公主的鞭子,可她仍不敢相信救她的,居然是她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蕭啟遠。
「意外嗎?」丟開公主的馬鞭,蕭啟遠英俊的臉上掠過一抹邪氣的笑。女人該用來疼的,不是用來鞭打的。
「你……」因為皇帝哥哥特別吩咐了不可得罪這個人,所以拓跋若蘭只是恨恨地跺腳,不敢大發脾氣,心底卻更把一腔怒火,都移到眼前這個嬌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