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韋晴
「我才不要!」南宮珍珠很快地拒絕。「我這輩子只想嫁給泠哥哥,其它男人我都沒興趣。」她哽咽地說著。「穎兒姑娘,既然妳喜歡東方將軍,那妳願不願意代替我嫁給他?我根本不想當什麼將軍夫人,我不要……」
絕棋穎心頭上的大石終於放下,然而卻還是拚命想說服南宮珍珠。
「可是,這本來是屬於妳的幸福……」
「才不是!」南宮珍珠拚命地搖頭。「我只想永遠留在泠哥哥的身邊,如果不能夠嫁給他,就算擁有再多財富,那又怎麼樣呢?」
絕棋穎見南宮珍珠那副堅決的模樣,也忍不住動容。
或許南宮珍珠年紀還小,卻懂得捍衛自己的愛情,甚至主動爭取自己要的幸福,反觀她呢?卻從頭到尾畏畏縮縮……
她是不是也該鼓起勇氣,努力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我真的好愛、好愛泠哥哥呀!」說著,南宮珍珠忍不住又落下淚珠。「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否則為什麼要忽略我對他的心情?」
「這……」絕棋穎一時之間難以回答,只能陪著南宮珍珠一起心痛。
「早知道我就不回府了,就算是在外頭流浪、餓死在街頭,也比在這裡心碎難過來得好。」
當南宮珍珠正在號啕大哭時,一道修長的人影籠罩住她們。
絕棋穎下意識地抬起小臉,往那道身影的方向一瞧……
然而男子背光而來,讓她沒辦法看清他的五官,只能從輪廓認出來者是個身形瘦弱的男子。
「南宮姑娘……」男子彎著腰望著她們,溫和的聲音傳入她們的耳中,一身青色的衣服,在陽光之下顯得有些刺眼。「妳怎麼躲在這裡哭泣呢?」
當男子的容貌終於映入絕棋穎眼底時,驀地,她只覺得一陣昏眩……
她虛弱地跌坐在地上,一雙美眸失焦地望著眼前的男子,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全身冷汗直冒。
「姑娘,妳還好吧?」男子蹲下身子,關心地審視著突然軟倒的她,嘴角還掛著笑容。
看著他湊過來的臉,絕棋穎的胸口一窒,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一雙美眸死死地盯著男子的長相。
忽然之間,她喉頭一酸,噁心的感覺一湧而上,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模糊,天與地似乎交替旋轉,教她幾乎支持不住。
「姑娘?」男子上前想攙扶起她,卻被絕棋穎用力揮開。
「別碰我!」她慌亂地退了幾步,眼裡有著驚慌。
原來,過往的記憶……依然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裡,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有所褪色,反而清晰得如同昨天才發生過!
「姑娘?」男子對她激烈的反應感到不解,又上前一步。「妳是不是不舒服?妳的臉色十分難看呢……」
「別過來……」眼前突然一陣黑,絕棋穎身體一軟,終於昏厥了過去。
耳邊不斷傳來南宮珍珠與男子的叫喚聲,她意識模糊之間,竟然回到小時候、那個從此讓她失眠的夜晚……
第八章
黑夜、鮮血、尖叫──
月,淡淡地高掛樹梢;血,流了滿地。
一名年紀甚小的娃兒,坐在雙親的屍體前痛哭,直到天亮了,她的淚流乾、嗓子也哭啞了,卻還是喚不回爹娘的生命。
「嗚……」絕棋穎躺在床上,雙手在空中亂揮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淌下了串串淚珠。
東方煉焱坐在床沿,望著正在不斷夢囈的絕棋穎,他伸出大掌,將她的小手包住。
「穎兒?」他的聲音低柔好聽,大掌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醒醒……」見她在夢中痛苦地呻吟,他心疼地喚著她的名字。
好一會兒,絕棋穎才從惡夢中驚醒。
醒來後,她美眸圓瞠,盯著空中,眼神變得空洞而無神,心底深處那曾經被遺忘的仇恨,又再次因這個夢而被喚醒。
十多年來,殺死父母的兇手下落不明,她告訴過自己千萬遍,這一切都是命,只怪自己命中帶煞、剋死了至親的父母。
小小年紀就頓失依靠的她,在父母死後便將自己賣給牙婆,她強忍悲痛離開自小生長的家鄉,隨著牙婆四處奔波,直到美人樓的樓主將她買下,才改寫她的人生。
只是她卻萬萬沒想到,在事隔十多年後,自己竟還能巧遇那殺死她親生父母的兇手……
「穎兒?」
東方煉焱頭一回見到絕棋穎怔忡失神的模樣,忍不住輕喚她的名字。
「……妳還好嗎?」他大掌輕覆在她的額上,探探她的體熱。
她這才回過神來,幽幽地望了東方煉焱一眼,難掩鼻間的酸澀。
她好想告訴他,自己心裡藏著這樣的秘密、藏著這樣沉重的回憶,然而話到嘴邊,她卻始終沒有辦法開口,告訴他自己心底的傷痛。
突然之間,她的心中充滿了仇恨!
愛,對她來說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因為她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更親摯愛的爹娘,與他們一家三口恬淡幸福的生活,一夕之間,盡數毀在那個人渣手上!
而那個人渣……如今竟還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為何他還有臉苟活在這世上,不會感到一絲不安?!絕棋穎這十幾年來,頭一遭感到如此的憤怒,她的小手悄悄緊握成拳,一把無名火在體內熊熊燃燒著。
「穎兒!」東方煉焱見她神情恍惚,對他的叫喚也毫無反應,不禁擔心起來。
「妳聽到我在叫妳嗎?」
這時,她才收回自己迷離的注意力,一雙美眸佈滿濃濃的哀愁,還帶著一絲絲怒意,望著東方煉焱的臉龐。
「爺……」半晌,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虛弱地響應。
「妳還好嗎?」他扶起她,讓她能坐起身來。「身子好些了沒?若還有哪兒不舒服,就立刻告訴我,千萬別硬撐著。」
她輕歎一口氣,搖搖頭,垂下一雙美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沒事。我……我怎麼會在房裡?」她沒病,只是有個秘密纏心。
「妳剛剛無緣無故昏倒在後院。」東方煉焱輕吁了一口氣,大掌再次覆上了她的柔荑。「妳嚇壞我了……」
她抿著唇,因為他擔心的表情,眼裡的怒意漸漸和緩許多。
「那麼……我們還在南宮府?」
他點頭。「嗯。雖然大夫說妳只是一時氣血攻心,氣虛才昏倒,但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在南宮府多留幾天,得讓妳的身子補補氣血,我才放心。」
她眨眨一雙美眸,勉強勾起一抹笑容。
掌中傳來東方煉焱大手的溫度,頓時驅散了她原本心中的寒意……
只是為何他掌中的溫暖,卻還是填補不了她心中的空虛,那股濃濃的恨意仍舊揮之不去。
她咬著牙,一種前所未有的怒意襲滿胸口,只因為她非常明白,那殺死她爹娘的兇手正與她同處在一個屋簷之下!
「爺,穎兒昏倒前,記得身旁站著珍珠姑娘……以及一名我不認識的男子,是嗎?」她隱藏起一切情緒,淡淡地問著。
「嗯。」東方煉焱發現她刻意壓抑的情緒,卻仍據實以告。「那男子名喚劉言之,是南宮珍珠逃婚那天,在街上碰著的布商,也是他送南宮珍珠回府的。」
「原來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以平淡的語氣響應,努力不讓心中的激動洩露一絲一毫,並且暗自記下那男人的名字。
十幾年了,雖然每回在夢裡,她總要痛苦地重溫一次那恐怖血腥的畫面,但當時她還是個小娃兒,夢裡出現的兇手臉孔也總是模糊的,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男人的長相……
不料,今天這個小小的插曲竟輕易地勾起她的回憶!
那眼、那鼻、那身形,與她夢中模糊的影像重疊──劉言之就是毀了她家園的兇手!
兇手、兇手──
「穎兒?」東方煉焱發現她又莫名地失神了,大手微微一收,捏了捏她緊握成拳的小手。「妳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絕棋穎發現自己又動了氣,差點為了那兇手而失去理智。
她不應該這麼衝動才是。她低垂著美眸,眼裡斂去原本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不能動氣……她告訴自己,好不容易遇上害死爹娘的兇手,自己絕對不能因為一時衝動而打草驚蛇。
她要報仇!這樣的信念,頓時塞滿了她的胸口……
於是,她揚起一抹若無其事的笑容。「爺,我沒事……」他掌心中傳來的溫暖帶給她取之不竭的勇氣,支撐著現在的她。
「瞧妳臉色蒼白得很,要不要再找大夫來為妳把把脈?」他擔心地皺眉問道。
「不用了。」她搖頭,聲音放柔許多。「穎兒沒事,還是別讓大家如此奔波、擔心吧,這樣我會過意不去的。」
「有病就是要找大夫,像妳這樣苦撐著,才會令我擔心。」他看出她臉上的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兒古怪,只認為她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造成。
「我沒事。」她依然給他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