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柯珂
「呵!好大的口氣。真是潑野的女人,倒是很合我的胃口!』,王少安還記得她曾經與關擎浪聯手在『春月湖』救出在自己手中的冬姬。她那不可多得的嬌勁,讓他記憶猶新。
「你少作白癡夢!」紫袖唇兒一噘,精神一振,銀巾朝他淫笑的臉拍去。
王少安一退,手下一一上前,幾手化去她的攻勢。
「紫袖,跟著我!」擎浪輕喝。
紫袖聽話地點頭,兩個人恢復昔日共同對敵的默契,與一圈黑衣人相纏鬥。她幫忙他,他護著她,兩人雖然各自使著自己的武器,卻能配合得當,他會適時補強她的弱點,她能幫他減緩敵人的來勁。可惜紫袖的身子比往常虛弱不少,神智又有幾分恍惚,三不五時需要擎浪分身相助,兩人漸漸感到不支,尤其紫袖本己虛弱的身子再經過逞強,真氣幾乎耗盡。
紫袖的體力即將耗盡,喘息也越來越急,卻又不願讓擎浪擔心分神,硬是挺著精神奮戰。忽來的一陣昏眩讓她一時站不穩腳,只見黑衣人的劍尖候忽閃進,刺中自己的小腹,銳利的痛楚戳進心扉,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擎浪一驚,回頭瞥見紫袖正用手摀住血流不止的腹部,臉色越加蒼白,在黑衣殺手的進逼下步步後退。他怒喝一聲,一招『悠遊六合』,六柄飛刀朝黑衣人激射,黑衣人回頭接刀,雨柄刀才剛觸手,黑衣人便驚呼出來,手心瞬間淌出血液。原來擎浪的刀柄上暗藏機關,只要敵人不知情觸動,便有兩支刀鋒彈刺而出,刺得人鮮血直流。
擎浪身形一翻,朝紫袖躍去,王少安忍著雙肩的疼痛,乘機一掌陰風擊向擎浪,擎浪一偏,左背一陣火辣的痛,已然中了王少安一掌,但他毫不停頓,快速靠向紫袖,手臂輕欖她之後又是一翻,身子落在馬背上。紫袖在他的護衛下坐在馬背上,震動讓她嘗到了嘴角緩緩流出的血是如此鮮腥,手心堵住的腹血是如此溫熱與稠濃。
擎浪毫不遲疑,抱緊紫袖,咬緊牙關朝馬臀猛烈一拍,馬受痛揚蹄狂奔,瘋狂似地向前,衝出重圍。王少安等人見狀也快馬加鞭緊追在後。
「你們是跑不了的!」王少安一臉得意與快意,邪笑溢滿臉上。
擎浪不理會他的挑釁,只是發狂地驅馬快奔。
「擎浪,他們追得上我們吧?」紫袖捂著傷口,看見擎浪胸前已被她的血漬沾染斑斑。
擎浪心一痛,後背的掌傷痛如焚燒,也擔得五臟六腑都苦楚起來。他垂下眼望向紫袖,卻見她雙跟裡沒有痛苦與傷心,反而是一流清澈與亮潔,正癡癡地望著他。
「很可能!」他無法對著如此清亮乾淨的眼睛說謊,更無法裝作不在乎,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心痛。
「我快死了,你就別管我吧!你逃,逃到哪裡都好,就是不可以死,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救活你呢!」紫袖笑了,嘴角的血還流著,可是她卻感到微微的甜竄了出來讓她充滿笑意。
死前還能看到他深情的眼睛與俊爽的面孔,真讓她滿足了!她是不想死,可是要擎浪陪她一起送命,她更捨不得。
看見她滿足的甜美笑容,他的心更痛了。撕碎了堅強與灑脫的面具,他忿忿說道:「我不會逃!我又不是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徒,怎麼可以棄你而去?!」
瞧見他責備的眼神與傷痛的愁容,紫袖喉頭一梗,笑容微微扭曲,「別生氣啊!我服了你,是你馴服了我,你滿意了嗎?我不再和你爭了,也不再與你鬥氣。更不再對你撒賴了,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這一回聽我的……」
他面色一凜,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死了,誰陪我?誰讓我馴服?說這等傻話,該揍屁股一百下!」責備的聲音裡雜著幾分淒然。
「你現在揍我還來得及,我還有一口氣在,你打我我還能感到痛哩!」她大口大口喘息,朝他說笑,不想看見他傷心與痛楚的神情,那會讓她更痛苦,也會讓她更捨不下。
突然黑在人疾速包抄,擋住他倆的去路。
「關擎浪。這一幕我好像似曾相識……」王少安緩緩策馬過來,「喔,我想起來了,當年你哥哥帶著他心愛的女人冬姬死在『絕命崖』時,也和現在的情景一模一樣……真是時運不佳的一對兄弟啊!」
擎浪不理會王少安的冷語,細長而漆亮的深邃眼眸只朝紫袖凝望,然後浮現一抹淺淺笑意,溫柔輕語,「紫袖,我說過我們不會死,我也不可能讓你死在我懷裡!你還記得這場賭局嗎?」
紫袖望著他,也笑了。「賭局已經開始,我還是陪你下海豪賭一回吧!」
「別忘了籌碼要如數給我喲!」他的笑意更深,眼神中無懼更無憾,反而是堅定與灑脫。
他望向凶狠的敵人,神情漸漸轉為平淡。他不會讓紫袖死,紫袖曾『捨命』相救,他也能!他不信自己真會死在王少安以及這班走狗的犬牙之下,上天必定會給他們這一對與世無爭、歡喜相隨的閒雲野鶴一條生路——即使上天不給路,他也要聞出一條來,即使上天不給路,他也要在最後一刻光榮而且面帶笑意地結束!
紫袖看著他自在與快意的神情,只覺流不止的血就像自己的情一樣濃一樣稠,淌進他的胸懷,然後透入他坦蕩蕩而爽朗的心田。
每當和擎浪在一起,她就像一隻倍受寵溺的小野貓,任意撒野,隨性嬌賴。因為他的縱情與包容,他的呵護與諒解,所以連死她都不覺得可怕,她知道他總是在她身旁,不曾遺下她……她將已無一絲氣力的身子緊緊貼向他,讓彼此的心更溫暖,垂下頭,讓自己走人深深的黑暗裡。
王少安瞧見這對戀侶無悔無怨的神情,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強烈的厭惡。當年關擎濤與冬姬死前也是這樣的表情與姿態,讓他雖然得到勝利卻毫無快感,反而愁悶鬱卒好久。他不明白,為何會有人死前還能如此坦然與心甘?他憤怒一喝,身子一騰,朝擎浪狠狠發掌。
擎浪抱住昏死的紫袖,閃過王少安接二連三的『煞英掌』,身下的馬卻成了替死鬼,一聲悲嗚死在對方一連串的掌力下。擎浪微微歎息,心疼馬的無辜,只好抱著紫袖使出輕功奔躍。幾個黑衣人長劍一撩刺向他,他忍著身上傳來的幾處痛,射出飛刀阻止來勢,邁步繼續前行。王少安躲過擎浪射出的飛刀,緊迫不捨,一掌接一掌非得置他們於死地。
擎浪背一受痛,又中了一掌,他吐出一口血,抱著紫袖的身子跌落在塵土裡一陣昏亂讓他失去神智,勉強睜開眼,卻看到紫袖的身子也摔在身旁,一動也不動。
黑衣人一圍而上,眼看王少安正欲一掌劈下,一道冷光輕閃,劃中王少安的手背。
擎浪抬起眼向上望,只見一匹渾身漆黑的馬立於自己與紫袖身前,馬上一黑一白的男女身影正遮住斜陽夕照,他的眼一花,什麼也瞧不見。
「是……你們!」只聽見王少安的聲音裡充滿了詫異與驚懼。
擎浪卻再也撐不住,緩緩倒下去,恍惚問只聽見黑衣男子冷冷說道:「沒錯!」
擎浪猛然一驚,彷彿想起什麼,卻無力說出來,便失去了知覺。
「沒錯,是我們。」黑在男子冷峻的臉上布著一層霜,眼神似笑非笑,冷冷望著王少安。
王少安深吸一口氣,「如今為了救人,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出現?」
「是的。」面容絕麗的白衫女子清脆說這,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笑意。她在黑衣男子的攙扶下下了馬,緩步走向倒地的擎浪與紫袖身前,俯身看望他們的傷勢。「你還是下手毫不留情啊!」她仰起臉,白皙的頰上泛著幾分尖酸與諷刺。
「我可是殺手,絕不處處留情!」王少安盯著眼前的絕代容顏,心頭的妒恨多了幾分。
「這一回我也不會對你留情,更不留你的賤命!」黑衣男子長劍出鞘,劍光一閃,直刺王少安咽喉。
幾個黑衣人上前護衛與逞能,黑衣男子腿一抬,劍一掃,狂風般卷倒十幾個對手,只見對方一個個劍劃喉頭,立時斷了氣。
王少安眼見只剩自己孤軍一人,心裡不由得緊張,看著黑衣男子的來勢,回身一避,卻想不到黑衣男子動作無比迅捷,劍招未老,接著劍尖一斜,另一招便已使出,朝他的頰上掠去,他的頰一痛,立即被劃出一道血痕。
「你捨得就這樣走了?」她依靠他厚實的胸膛,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等一下會有人經過,他們會獲救。」他持韁的手微微使勁,驅馬緩緩前行。
「可是什麼都不留……」她頻頻回頭,眼裡是關心與擔憂。
「什麼都不要留……我怕因此再度失去你!你已經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聲音裡滿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