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容蓉
「內在美?」清靈姑娘不以為然地用鼻子一哼。「你賣妹求榮,還好意思跟我提內在美?」
「我賣妹求榮?」華服男子慍怒地抿抿唇。「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只不過是幫你找了個婆家而已!還有啊,假如我沒有內在美,早就霸道點綁你上花轎了!我沒有內在美的話,分家時能讓老二、老三把值錢的宅子店舖全拿走,只剩下些破爛和老弱病殘給我?」
他激動地叫著,火氣一個勁往上街。「執掌家業這幾年來,你聽我叫過一聲苦沒有,你看我刻薄過一個下人沒有?」
眨了眨已然發紅的眼圈,他的口氣忽然悲哀許多。「把你嫁給錢伯父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方家上下七、八十張嘴要吃飯,你自己看著辦吧。」
華服男子不再多言,心灰意冷瞅她一眼,帶著家丁扭頭就走。
見他生氣,清靈姑娘立刻手足無措,想著大哥平日待她的千般好處,她傻兮兮地站在望湖石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哥……」她輕喚一聲。
華服男子頭也不回。
委屈地扁扁嘴,她又叫了一聲。「大哥……」
華服男子還是不理她。
大哥居然冷落她!清靈姑娘眼圈一紅,就算她願意嫁錢伯父,大哥也要給她個台階下啊,怎能把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晾在石頭上吹風呢?
「大哥!」她急得一邊跺腳一邊高聲呼叫,誰知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直往後倒。
「姑娘,小心了!」驚呼聲同時出口,劉峒和趙漢光不假思索地飛身上前,打算來個英雄救美,只可惜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而那個清靈姑娘在身子往後倒的一剎那,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身邊一直背對著她、卻默不作聲的紫衣男子,不料那衣服甚滑,手雖碰到了衣袍,卻什麼也沒能抓住。
於是,她蒼白的唇進出一陣駭人的尖叫。
「啊……我死了……」
淒厲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著,遠處似乎傳來喧雜的叫嚷聲,看著一團紫色在她眼前消失,清靈姑娘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春雨連綿,整整下了一天,濕潤的空氣中漲滿清新的氣息,桃花浪漫依舊,淡雅的芬芳撲鼻而來。
這本是個溫馨安逸的午後時光,然而—
「啊,我死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從方府西面的廂房裡陡然傳出。
是小姐在叫?小姐醒了!紅衣垂辮的丫鬟紫煙滿臉驚喜,甩下手中的花束,衝到床前。她用力搖晃著惡叫連連,卻雙眼緊閉的方玉兒。「小姐,你怎麼了?」
「啊——」又是一陣魔音穿腦,床上的人兒終於睜開眼,她瞪著紫煙,眼瞳內閃過一片驚懼。「救命啊——紅衣女鬼要吃人啦!」
辛辛苦苦伺候了小姐一天,小姐居然說她是女鬼?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的紫煙哪裡受得了這種打擊,驚喜的小臉頓時垮了半邊。她二話不說,抓起一塊濕淋淋的汗巾就往方玉兒臉上悶。
「嘶——」手腳一陣抽搐,汗巾下的人兒驀地閉上嘴,清醒過來。「這是什麼鬼東西,快拿開!」快吸不進氣的她亂叫著。
紫煙不慌不忙的拿開汗巾,一張清麗甜美的小臉立刻呈現在她眼前,即使略顯蒼白,但那雙靈慧的黑眸,依舊漾著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韻味,只是……看上去還有些怔愣。
紫煙滿意地拍了拍方玉兒細緻的臉蛋,露出一個非常大的笑容。「小姐,你睡了一天,餓了吧,想吃什麼?奴婢給你做去。」
「紫煙!」方玉兒抬手指著她。「你敢耍我!」
「我哪敢。」紫煙白眼一翻,張嘴數落起來。「我還怕你沒事再去跳崖呢,你不知道杭州山低,跳不死人,最多摔斷個手腳嗎?」
摔斷手腳?方玉兒驟然色變,連忙低頭查看,嗯,還好手腳全在,又動了動,身上也沒哪兒痛,於是悄悄吁了口氣,哼哼唧唧為自己辯解。「我哪裡跳崖了,那是意外,是我……不小心滑下去的……」
「意外?」紫煙柳眉一挑,冷眼睨著她。「你一個意外不打緊,鬧得全家上下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還好意思說!」
方玉兒忍不住稍稍大聲起來。「紫煙,我可是小姐款!」
「小姐又怎樣?」紫煙眼一瞪,方玉兒立刻縮了縮脖子,耳中傳來陣陣憤怒的叫聲。「小姐就可以胡天胡地?小姐就可以尋死覓活?我看你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真該餓你幾天,看你還敢不敢胡鬧!」
方玉兒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正想再辯解幾句,一個修長俊挺的男子,陪著位手提食盒的嬌美婦人,在幾名青衣丫鬟的跟隨下,冷臉跨進廂房。
「紫煙,你就少說兩句,都被你說光了,我還說什麼?」
「老爺,夫人。」紫煙連忙上前行禮,方玉兒卻像是見著救星似的輕輕舒了口氣。「大哥,大嫂,你們來了。」
「嗯。」方汛面無表情地瞟了眼床上的人兒,回頭吩咐那幾個丫鬟。「你們都下去。」又看看紫煙。「你一夜沒睡,也下去休息吧。」
「是,老爺。」丫鬟們收拾好東西,魚貫而出。
方玉兒探頭向外看了看,繼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大哥,紫煙好凶喔,你快找個人把她嫁掉吧。」
方汛還沒來得及答話,門外卻響起紫煙咬牙切齒的咆哮聲。「小姐!你在說、什、麼!?」
方玉兒立刻變了臉色。「我說你伺候我伺候得太辛苦,讓老爺好好賞你喔。」
這對活寶!方汛和妻子韓婉柔都忍不住搖頭輕笑,而方玉兒則如小兔子似的豎起耳朵,確定門外沒有動靜後,這才朝方汛擠擠眼睛。
「大哥,紫煙真的好凶,你再不給她找個婆家,當心她變成老姑婆,就沒有人要了。」
方汛收斂起笑意,用淡漠的眼神看她。「你什麼時候學會關心別人了?」
「我向來最體貼、最關心別人了!」方玉兒大言不慚說得正順溜,卻見大哥一臉嚴肅地拉了張椅子坐到她對面,眉宇間透著不屑,她只得乖乖閉上嘴,腦袋也跟著垂了下去,識時務地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小媳婦模樣。
「玉兒,不是我說你。」方汛依舊陰沉著臉。「你任性貪玩也要有個限度,昨天要不是那個紫衣公子身手好,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
「啊?是那個紫衣公子救了我?」方玉兒驚呼,眼前閃過那個略顯削瘦又不失挺拔的背影。
說實話,昨天她根本就沒留心身邊那個紫衣公子,只當他是普通遊客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救了她,她還以為是自己福大命大,有神靈庇佑呢。
「你以為你有金剛不壞之身啊,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還能毫髮無損?」方汛冷冷一哼。
昨天真是驚險,前一刻才眼睜睜看著玉兒墜崖,後一刻又瞧見那位紫衣公子也跟著跳了下去,就在他魂飛魄散的時候,那紫衣公子已經抱著昏迷不醒的玉兒上來了。
多虧人家出手相救,要不然……只可惜當時他一顆心全掛在玉兒身上,等想起該答謝人家時,人家已經走得沒影了,連名字也沒能留下。
「原來是這樣啊……」方玉兒乖巧地垂下眼簾,努力用誠摯無比的清亮嗓音發誓。「對不起嘛,人家以後一定乖乖的,聽大哥、大嫂的話。」
「少來,我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方汛站起身,受不了地大聲喝斥,每次一闖禍,玉兒就擺出這副委屈模樣企圖矇混過關。
方玉兒頭垂得更低,嬌小的身軀縮成一團,似乎十分害怕。
「好了,好了。」站在一旁的大嫂韓婉柔趕緊打圓場,舀了碗濃湯端到方玉兒跟前。「玉兒,來,喝碗湯補補身子。」
「婉柔。」方汛有些惱怒地瞪了妻子一眼。「我在這兒管教玉兒,你別每次都來打岔!」
「有嗎?」有人不以為然。「玉兒受了驚嚇又昏睡一整天,不吃點東西哪行。再說了,她一個姑娘家哪經得起你折磨?」
今天真晦氣,剛受完紫煙的氣又挨大哥的罵,還是大嫂最好!方玉兒嘴角隱著笑,接過湯碗大口大口地喝著,彷彿要將所有晦氣全都吞進肚子裡,耳邊卻傳來方汛低啞的嘶吼。
「你看看她,都無法無天了,我不過說她兩句就是折磨她?」
「當然!」韓婉柔橫他一眼。「讓玉兒餓著肚子聽你廢話就是折磨,還有啊,我耳朵沒聾,你少鬼叫鬼叫的!」
「我鬼叫?」方汛愕然,被妻子挑戰了權威,他臉色愈加難看,偏偏某人還瞇起一雙明媚的眼眸斜斜瞟著他。「怎麼,不服氣?」
「你……」
不好,大哥大嫂要在她房裡吵架!瞧著風向不對,方玉兒趕緊放下湯碗,唇角拉開一道燦爛弧形。
「大哥,大嫂。」她朝這個獻媚地笑笑,又向那個阿諛地擠擠眼。「你們別吵了,我保證從今天起什麼都聽你們的,就算你們真的要我嫁給那個錢伯父,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