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蕙馨
「你想得美,你落得輕鬆,我就活該倒霉呀。」
焦應桐真快被他給氣死,偏偏卡在公誼私交上都對他莫可奈何,尤其又見著他笑得得意的樣子,他火得故意捶上他的腳。
「焦大哥,你不可以欺負她。」
夏紗正好端著新插的盆景回房放,一走進就瞧見焦應桐的動作,嚇得她差點摔落了手上的花器,慌忙往床頭櫃上隨意一放,快步擋在柴崎英司的前面,哀怨地看著焦應桐。
「焦大哥,對不起,你別生氣,柴崎他只是成天閒得難受,愛和你鬥嘴而已,你別跟他當真,他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跟你道歉,拜託你不要打他的傷處,他會受不了的。」
她說著說著眼眶隨之泛紅,帶哭的聲音嚇得焦應桐手足無措,「紗、紗,你千萬別哭,我和柴崎是鬧著玩的,你誤會了。」
眼看她眼淚快流下來,他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拜託,求求你趕快收收淚,萬一被妙織知道我把你惹哭,我的麻煩就大條了。」
抬起頭瞪了眼躲在夏紗背後笑得洋洋得意的老友,焦應桐懊惱地歎了口氣,「柴崎,你還不趕緊哄哄她,難道非要鬧到不可開交嗎?」
柴崎英司笑著一把摟過夏紗的身軀,將她抱入懷裡輕哄著,一面無聲地對焦應桐說:「你又欠我一次。」
氣得焦應桐眉挑臉皺,忿忿難消地甩頭走掉。
「行了,他走了。」柴崎英司拍拍窩在他懷裡的夏紗,有些寵溺地說道:「你也太皮了,幾時學會欺負老實人來著?」
「嘻!那還不是跟你學的。」夏紗笑著從他的懷裡離開,眼中哪裡有半點眼淚的痕跡,彷彿方纔的哭聲和淚水就像魔術師的戲法,全都是幻象。
她端起半路丟下的盆花,走到窗台上擺好,回頭卻看到柴崎英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和那盆花。
「在想些什麼?」她好奇地走到床邊,就著他張開的手依偎在他的懷裡,「是不是待在這裡太無聊了?要不要我去取手杖陪你出去走走?」
「這裡花香盈鼻,觸目所及皆是美景,還有你日夜相伴,怎麼會無聊。」柴崎英司低頭對懷裡的她偷香了一下,很滿足地笑道:「如果你肯點頭答應嫁給我,那就一切圓滿,萬事大吉了。」
「別開玩笑了。」夏紗一聽,馬上掙扎著想離開他。
「怎麼,為什麼我每次提到結婚,你就跑得比獵殺食物的豹子還要快?」他一用力將她擁得更緊,看她彆扭的樣子,他就算想破了頭也找不出答案來,「這回你一定要把心事告訴我,再也不准顧左右而言他。」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反正我就是掃把星,跟著你,只會帶給你噩運,再要嫁給你,不怕我剋死你呀。」
她說得平心靜氣,一副認命不再強求的樣子,看得柴崎英司心疼個半死又生氣得要命。
「你……叫我說什麼好咧?」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一直維持現狀不好嗎?」
「那你是準備豢養我這個小白臉嘍,不怕名譽受損嗎?」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等你腿傷痊癒,能自由行動的時候就……」
「就怎樣?就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是不是?哼!沒有良心的女人。」柴崎英司愈說愈冒火,不免口氣、聲音都凶了起來。
「你以為我就好受?離開你,我很痛苦耶。」夏紗終於擺不出無動於衷的表情,委屈地說道:「可是,為了你好,這是最好的決定。」
「好個鬼,你根本就是自私,嫌我如今一身又窮又殘的落魄相,不再是以前那個翩翩瀟灑的多金貴公子,所以我的愛也一文不值了。」
柴崎英司怒火一起,說翻臉就翻臉,雙手一鬆反手將她一推,差點把她推下床去,他緊張地想把她拉回來,卻在看到她生氣的回頭瞪他時趕緊偽裝出氣臉來。
「你才沒良心啦!虧我為你哭死哭活的挨了九年,眼淚都能流出一座水庫來,你還敢懷疑我對你的愛,如果不愛你,我管你死活呀。」
「哼!說得好聽,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對我們的婚事,我十提你九搖頭?」
柴崎英司聽到她愛的告白,儘管高興在心裡,可不敢露出半點喜悅的表情,就怕套不出她的心結,「還是你認為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就算施捨我,把我養在深閨裡當面首,不配當你今井家大小姐的夫婿?」
「你真是愈說愈離譜。」夏紗從不知道,一個人腳受傷會連腦袋都變笨了。「你是不是車禍把腦袋也給摔壞了?我都沒有怪你騙了我九年,你還敢用我的身世糟蹋我。」她氣得下了床,甩頭就往房門外走去。
「如果說我看不起你,那豈非我也在罵我自己?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私生子,只是你從小沒有父親,而我是不明白為什麼母親總是用嫌惡與憎恨對待我。」
聽到他說的這段話,夏紗意外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到他朝著窗外滿是落寞的臉龐,心就軟了,氣也消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砰」地坐回床上,心思一轉,突然大叫一聲,「我懂了!所以柴崎秀次想謀殺你,為了財產。」
「天呀!哪有這麼可惡的人,真該下地獄去。」
「無所謂了,反正我本來就不想要那些東西,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你。」
「跟我有什麼相干?」夏紗聽得糊塗,「你差點把小命玩完比較嚴重,我不過是白流幾缸眼淚罷了。」
「不只是這次的車禍,還有上次的事情也是。」柴崎英司有些緊張的看著夏紗幟,擔心她想清楚了湘南海岸的意外以後,會勃然大怒。
「你該不會是說,當年的暴走族事件,主要是為了對付你,我只是個倒霉的煙霧彈!」
「對,所以,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他娓娓將往事說給她聽,「我能諒解裕子母子對我的恨,尤其東井集團當年有一半的財富是來自於母親的娘家,但是,她居然假借暴走族之手欺辱你,用以製造意外事件殺我,那是我絕對不能原諒的。」
想到夏紗不但花容被毀,而且還被深切的自責折磨了這麼多年,他就心痛如絞,恨意難消。想他幸運地躲在失憶的保護裡,卻把最痛苦的回憶留給她獨自承擔。
柴崎英司闔起雙眼,掩飾眼眶裡直往上冒的熱氣,眨眨眼,他將視線凝住她的臉上,毫無心理準備,不知道會迎上她怎樣的目光。
她定定地愣在當場,無法消化剛剛聽到的事實,原來她才是無辜的受害者,那個被莫名其妙拖下水的倒霉鬼,原來……
「原來你才是災星,根本不是我的問題,我枉擔了這許多的罪惡感。」夏紗激動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你當年為什麼用『霽?』這個名字騙我?」
「我何曾騙你,霽?是我的中文名字,因為知道母親不願意我接掌家中事業,所以堅持不念商,反正我本來也很喜歡漢學文化,所以執意到京都念漢學研究,才會遇上你。」
「那為什麼你受傷以後,連霽?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當年始終想不透,所以耿耿於懷許多年。
「因為傷勢太重了,父親匆匆將我送往海外就醫,加上臉部的傷口已經嚴重到變形的程度,自然就動了整容手術。」
柴崎英司想起那一年在國外醫院度過的日子,雖然腦海裡失去了小夕的記憶,心裡卻總是悵然若失,「也不知為什麼,那次醒來以後,我忘記了許多事情,醫生說因為我腦部受創厲害,也或許是我不願意想起某些無法承受的傷痛,因而自我保護才會遺失其中一段記憶。當時經歷多次的手術醫療,雖然內外傷都痊癒,但是卻留下常犯頭疼的後遺症。
父親因不明就裡,單以表面論定是非,所以對伯母和你多加指責,也為了怕我想起一切,又跑回來找你,才會動手腳把霽?的一切全部抹去,好讓你死心,以為是我玩弄了你。」
「那你什麼時候回復記憶的?在嵐峽館看你與尚子很熟,一點也不像失去記憶的樣子。」夏紗愈想愈不對,眉一挑嘴一抿,怒氣盈眉,「你是不是故意裝成失憶,又來戲弄我?」
「天地良心,這幾年我陸陸續續恢復了些記憶,但是始終無法想起全部,每每多想一些就頭疼欲裂。」
柴崎英司怕極了夏紗誤會,急忙快快解釋,「其實,潛意識裡,我應該是還記得答應要帶你回台灣結婚的承諾,所以雖然痊癒後被強留海外修習商業學識,但是學成就一直留在台北接手亞太業務,一年只有開會才回去一、兩次。
「說真的,要感謝你在六福皇宮對面櫥窗裡插的那盆梅花,是它觸動我開啟最後的記憶,我才會追著你去大阪,後續你就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