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蕙馨
「喂,柴崎,你倒是說話呀。」焦應桐在台灣急得跳腳,偏偏又得不到柴崎英司的消息,害他差點忍不住直接衝到日本找人,幸好經過一團混亂以後,老友終於捎來消息。
「你那麼緊張幹啥,不是已經沒事了嗎?」柴崎英司氣喘吁吁的聲音,聽起來像從剛剛歡愛得運動過量的身軀發出來的。
「什麼沒事,總公司亂得一塌糊塗,原先聽說你要和武田朱實聯姻,以利東井和都寶的利益結盟,結果喧騰了半天,新郎卻變成柴崎秀次。」
話筒裡一直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害得焦應桐的腦海裡竟然浮出柴崎英司正和某一美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翻雲覆雨大做床上運動的畫面。
「咳、咳!」他趕緊清清喉嚨,咳掉滿腦子的幻象,「那也就算了,怎麼會結盟不到三個月,都寶集團就出現一大堆投資錯誤、賄賂、官商勾結……等等烏煙瘴氣的紕漏,弄得不但都寶集團宣佈破產,武田宮和獲罪入獄,連帶東井集團也搖搖欲墜?」
「那是他們經營不善的結果,跟我有什麼關係?」柴崎英司風涼地說著。
「那你做什麼不回來,而且又讓蒔拓把因應之道告訴我,讓我保住東井的海外市場只受到一點點小衝擊?」
「喔!楊曜風、方紹傑他們幾個還滿夠朋友的,過幾天我該去好好謝謝他們。」
「你在台北?」焦應桐終於反應出柴崎英司人在何處,「你太可惡了,都回到台灣還不回公司工作,你又泡在哪個溫柔鄉里樂不思蜀?我為了你的公事做牛做馬也就罷了,你居然為了夏紗,害我……」
「害你什麼?」柴崎英司強裝鎮定的聲音,總算瞞過焦應桐。
「你還有臉問,妙織為了紗的緣故,在農曆年前跟我大吵一架冷戰至今,她一口咬定你欺負了她姊,我則是為虎作倀的幫兇。」
「哦……原來夏紗回到台灣了喔。」難怪在日本始終沒有她的消息,柴崎英司的心興奮得怦怦跳,卻還故作平靜地想套出更多她的消息。
「你也不要這麼冷淡,想當初,急匆匆追著她往大阪跑,沒多久的光景,就害人家病懨懨地回台灣來,你真是罪孽深重呀。」
「紗病了?」
柴崎英司這句急促的問話,可是一點也不平靜,偏偏焦應桐只顧著向他抱怨,就不經心地錯過了,沒有發覺異樣。
「對呀!妙織說她整整瘦了一圈,原本就單薄的身子,如今更像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以前她雖然不愛說話,可還不至於像現在,一天說不到三句話,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鬱鬱寡歡的。唉!妙織還說,她的情況比當年被她媽媽從日本送來養傷時還糟糕……」
「霵鐺!」好大一個聲響從電話裡傳來,驚得焦應桐停下拉拉雜雜的叨念。
「喂,你還好吧?該不是你同床共枕的人聽得吃醋,一腳把你踹下床了。」
「胡扯!」柴崎英司咬著牙,硬將自己從地板上撐起來,方才是他聽得太激動,一時沒有抓穩復健架,身體傾斜時撞倒了一旁的椅子,才會傳出一聲巨響。
沒想到聽到焦應桐的耳朵裡,倒成了他荒淫無度的現場轉播。想來,他的風評真的太差,也或許該說是他的假象做得太好,真的是臭名滿天下了。
「哼,不好意思承認呀?」焦應桐怎樣都以為他只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認,「拜託啦,你一向不都一個甩了,才交下一個,為什麼這回龔安琪還沒有結束,就去招惹夏紗,如果夏紗算是日本版的,你也結束得太不漂亮;而且既然已經回到台灣,做什麼不去跟龔安琪說清楚講明白,又和新人廝混?」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和別的女人廝混?」
柴崎英司急喘氣地將身軀移到舒適的大圈椅上坐下,看著一雙甚不靈活的長腿,心裡又急又氣。相思是兩面毒藥,不只蹂躪紗紗,也折磨他的心呀。
「龔安琪我已經送了分手信和補償禮物過去,她應該知趣才是。」
「柴崎,你真該遭天譴,對女人這麼草率,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以往是運氣好,遇到的都是好聚好散的對象,這個龔安琪就不是那麼好打發了,她天天打電話,要不就到公司來鬧,弄得秘書和櫃檯接待怨聲載道。」
「知道了,我會處理。」
「你最好趕緊處理,日前我和妙織在一起被她碰上,她當場質問你的事情,我雖然替你掩飾過去,但是妙織根本不信,我怕閒話若是傳進紗耳裡,她會承受不住的……」
「嗯!告訴我,紗紗在哪裡?」電話裡傳出急促的抽氣聲,柴崎英司一點也不隱瞞著急的心情。
「不就在敦化南路二段的紫築,你會不知道?」
「不對,我打電話到紫築找她,但是答案都是她出國了還沒有回來。」
「柴崎——你這個情場老手居然變笨了。」焦應桐毫不掩飾他的調侃,「你把人家害得那麼淒慘,還指望她接你電話嗎?所有紫築的人不把你當作瘟疫一樣,阻隔起來保護她才怪,哪裡還會讓你找到她。」
「我——沒——有——負——她——」柴崎英司字字有力地聲明,「自始至終她都是我的唯一。這是我和她的事,無需對你說明。」
「不說清楚,即便是好朋友,我也不會幫你。」焦應桐涼涼地道,大有袖手旁觀等看熱鬧的樣態。
「你見色忘友。」
「誰讓你這次做得這麼過分。」
「你以為我願意嗎?」柴崎英司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想極了去看她,但是目前尚無能為力。」
「哪有什麼能不能,就近在咫尺,難道你還怕被她拿掃把趕出來?這不像你的作風。」
「快了,多則十日,少則七天。」
「你怪怪的,不對,蒔拓也怪怪的,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我?有事相瞞就太不夠朋友了。」
「你如果真的夠朋友,就幫我把進入紫築的方法弄到手。」
焦應桐不禁提高音量問:「你想做什麼?夜半偷香嗎?」
「有何不可,妙織如果也住在紫築,你還要把她弄出去。」
「才說你不一樣,馬上又現出原形了。」哈,這傢伙趾高氣昂的,真把他當成了小弟似地使喚。
「少囉唆,最遲七天之內把鎖匙和保全等弄給我,到時就真相大白。」
「好吧!」焦應桐應得好生無奈,「誰叫我交友不慎,那你幾時要回公司上班?這業務總不能老要我代理呀。」
「再說啦!短期內就交給你了,反正蒔拓會和你配合得很好的。」
「喂,我可不要,我受不了總公司那個草包總裁的氣。」
「放心,秀次已經不能作怪了,老頭子對眼前的局面也回天乏術,目前總公司的新領導人是蒔拓。」
「啥?怎麼可能,柴崎夫人和秀次連你都容不下,哪會容得了蒔拓接掌東井龐大的事業。」
「哼!他們母子如果不想看到秀次老死獄中,就只能讓蒔拓接下東井。」
「秀次犯了什麼錯?這麼嚴重。」
「謀殺未遂。」
「老天,他還真敢。」
「有其母必有其子,九年前我命大沒死,九年後我依舊存活,他們就該遭到報應了。」
「你全部想起來了?」
「對。」
「我懂了。」焦應桐爽快地答應,「七天內我一定不負所托,你靜候佳音吧。」
柴崎英司從遠東大飯店頂樓套房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視線投向對面巷子裡綠籐圍繞的透天樓房,他的心早已飛向那裡,飛向心愛人的所在之處。
第十一章
一個男人的翦影出現在夏紗的房門口,無聲地穿過房間走向她的床鋪。他艱辛地屈一膝在她的床上,俯視仍在睡夢中的夏紗。他輕輕撥開窗幔細縫,讓滿月的光輝撒在她的臉上,非常溫柔地拂開落在她臉上的髮絲,好看清楚她的模樣。
凝視著她,他的心滿漲著愛意,也湧上無限的自責與痛楚。對他而言,她是如此珍貴,但是他卻帶給她翻天覆地的痛苦。變得尖瘦的臉蛋,滿是憔悴的病容,她竟已消瘦至此。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再遲一些時候來看她,她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花容枯萎、形消骨散?
緩緩地、沉默地,他的頭輕輕低下,用他的唇覆上她的。溫柔珍惜地將她的委屈、傷心收納到他的心中珍藏。
「對不起,小夕。」他俯身在夏紗的身邊輕聲低喃,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伴隨著一句又一句的道歉,直到夏紗的眼淚無聲無息地順著雙鬢流下。
夏紗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假得很像真實的夢境,她不敢睜開雙眼,害怕來到夢裡的霽?就會消失不見。
「?,你好嗎?」夏紗沙啞的哭聲,聽得人鼻酸音咽,「你是不是恨我害死了你,所以這麼多年了,從不到我夢中來……」
「不,不是你的錯,你所有的苦難都是我帶給你的,這些年來,備受煎熬的是你呀。」柴崎英司難過的用唇貼上她的唇,截斷她喃喃的自責。溫熱且柔軟的唇瓣在她的唇上游移,滑過她濕潤的雙頰,一一將她的眼淚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