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葉雙
還以為這京城裡,不論是大家閨秀,或是小家碧玉,都對浪家避之唯恐不及,怎麼……
想到這裡,好奇心已然蠢蠢欲動了起來,他索性連大門都懶得走,縱身躍起,身影飄匆的左竄右鑽。
隨後覷準了一方敞開的窗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便一躍而入。
普通人要是突然遇著這種「天外飛來一人」的情況,絕對會大驚失色,可是這座院落的主人卻顯得老神在在。
他宛若入定老僧般的氣定神閒,翻看著攤在眼前的帳冊,完全將那個闖入者當成空氣般對待。
「喂!」被人徹底的漠視,秦方硯不甚服氣的低喚一聲。
怎料,人家不理他就是不理他,盯著那本帳冊瞧的模樣,彷彿是在瞧什麼絕世美女似的,讓人氣結呵!
「喂,我說姓浪的,你可不可以分一點點注意力給我?」既然人家不給,那他自己討可以吧!
反正被濤天那冷得嚇人的個性給「凍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臉皮練得厚一些就行了。
從善如流的,浪濤天抬首瞄了秦方硯一眼,注意力隨即又回到帳冊之中。
厚!難道他的哀求就只值得這樣冷淡的一瞥嗎?
秦方硯氣得翻著白眼,索性氣呼呼的街上前去,一掌蓋住了浪濤天眼皮子底下的帳冊。
「你到底要不要理我?」臉上泛起一抹哀怨,問出來的語調更是宛若一個獨守空閨的哀怨女子。
看著他那種可笑的模樣,浪濤天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撫了撫手臂上泛起的疙瘩。
「你以為你現在是在演什麼?哀怨的女人嗎?一個堂堂的大男人問這麼噁心的話,你不覺得丟臉嗎?」
「會嗎?」秦方硯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反正他已經鬧習慣了。
最後他索性一屁股坐上浪濤天的書桌,逼得他正視他的存在。
真是拿這個男人沒辦法!浪濤天望著他那厚臉皮的模樣,不禁沒轍的搖搖頭。
明明是個尊貴的人,行為處事應該雍容大度,可是他怎麼……
「別在心裡偷偷罵我,我這紆尊降貴的搏命演出,可是你才瞧得著的。」
說得好像是天大的榮幸一樣,只不過這樣的榮幸,他不要行不行?
「不行!」就像浪濤天肚子裡的蟲子一般,秦方硯準確無誤的自他臉上細微的表情,猜著了他的想法。
「你……」真的是沒轍了,反正只要一被他纏上,除了認命別無他法,誰教他的身份讓人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說吧!你又想幹麼了?是想上妓院,還是賭坊?」
嘖!說得他好像是個浪蕩子一樣。
秦方硯挑了挑眉,瞪了浪濤天一眼,對他的說法似乎挺不滿意的。
雖然每次他只要一溜出外頭,就像脫韁野馬似的,總是拉著他做這做那的,但他可也是用心良苦呢!
要不是為了讓他不要整天板著臉,活像是個閻王似的,他需要為了讓他放鬆心情而搞笑嗎?
不過現下他可沒有時間抗議,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餵飽他肚子裡的好奇蟲。
於是他湊近了浪濤天,用一臉打探小道消息的模樣問道:「別管那些無聊的事了,還是先說說那媒婆來這兒做什麼?」
「你瞧見了?」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難怪這麼好奇。浪濤天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纏功心中有了底。
「廢話,要是沒瞧見,怎麼會問你。」秦方硯沒好氣的應道。
「既然知道那人是媒婆,那她的來意還需要問嗎?」
秦方硯雖然在某方面很是孩子心性,但總的來說是心細如髮。
「難不成,又是想來賺你的謝媒禮?」
浪濤天微微的頷首,算是回答了他的話,只是俊逸的臉龐上,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想法。
「濤天,你不是說過只要找不出『原因』,就不再娶進女人嗎?」
「我是這麼說過,可是……」
聽得出他語氣問的猶豫,秦方硯加了把勁的追問,因為一向果決的浪濤天可是很難得顯現出這番猶豫呢!
「可是什麼?」
「這個女人很奇特,所以我想會她一會。」
「哦?!」竟然會有女人讓浪濤天說出這樣的評語,這可奇了。「那女人哪兒奇特?」
「一個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畏流言,主動的想要來浪家做妾,唯一的條件是要我許下承諾,從今而後不得再納入妾室,這樣奇不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說不準人家是對你一見鍾情來著。」秦方硯挑了挑眉說道,覺得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我卻覺得很奇怪,聽那媒婆說,上官家的小姐長得美若天仙,再加上她上官家雄厚的財勢,就算嫁入宮內亦不嫌辱沒,那麼她又為何甘願嫁做人妾呢?更何況是浪家的妾。這幾天家裡發生的事恁多,坊問的傳言更多,難道她不怕嗎?」浪濤天反問。
他真的是覺得很奇怪,畢竟浪家與上官家一向沒有什麼交情,就他記憶所及,兩人亦不曾見過面,當然不可能有什麼一見鍾情的狀況發生。
喔,那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聽完浪濤天的說法,秦方硯的臉上亦閃過一絲絲興味。
看來,這次出來,又有好玩的事情可瞧了。
「那你打算去會一會她?」
「嗯!」
「那……」秦方硯立時一臉的祈求,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瞧,擺明了想湊上一腳。
「下次吧!這次先讓我去會會她。」浪濤天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他的「苦苦哀求」。
「可是……」秦方硯想抗議,可是浪濤天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身形一揚,人已經凌空躍入窗外的夜色當中。
「喂……你……」秦方硯試圖追上前去,可是浪濤天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竟回過頭來。
他語氣輕柔的說道:「如果你真的很想讓瞿老知道你每次失蹤時的下落的話,那就跟來吧!」
這是威脅,絕對是個威脅。
古人說的好,做人應該要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栘、威脅卻一定得屈。
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為了往後的自由,他也只能忍忍忍……
原要跟著竄起的身形緩了下來,秦方硯怒瞪著浪濤天離去的方向,咬著牙、切著齒,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卻又無計可施。
☆☆☆
一方几案,一束清香,幾盤素果。
上官靜鴛拿著香,朝著遠方誠心禮拜。
「幸雲啊!若是你在天有靈,就保佑我替你查出真正的死因,讓你能得到安息吧!」
她低聲的上香祝禱,幾行思念的清淚就這麼順著細緻的臉龐滑下,然後沒入了地面。
一個花樣年華的姑娘,原該有著幸福的生活,怎知卻因為家道中落,被迫嫁入浪家,也曾有過幸福的日子,但卻在有了身孕之後,就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殞了。
浪家有的是錢,死了一個小妾,官府也全不當回事,幾張銀票打發掉縣衙與仰人鼻息的方家,從此再無人追究。
可她怎能忘呵!曾是與她鎮日聚在香閨,分享彼此心事的好友呵!
所以嚮往當妾的態意生活只不過是個幌子,她真正想要的,卻是想替好友的死找出真相。
將香插入爐中,上官靜鴛逕自坐在冬兒體貼為她準備的軟榻上,一如以往的像是好友仍陪伴在她的身側似的,輕緩的開口問道:「做妾真的不好嗎?」
是不好!一陣輕風拂過,彷彿是在回答她的話語似的,這樣似有若無的回應讓她說得更起勁了。
「說實在話,做妾也沒有什麼不好啦,瞧瞧爹那幾個小妾,哪一個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每日笑意盈盈,想要撒嬌就撒嬌,想要嬉戲便嬉戲。其實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內疚,以為因為你我才會想要去屈就當人家的妾,可不是這樣的。
「你不過只是原因之一,我從小就看著娘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恣意而為的姨娘們,說老實話,久而久之我也羨慕了,所以我才會想當姓浪的妾,若是他與你的死因無關,或許我也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我想你也應該會祝福我吧!」
上官靜鴛就這麼對空盡情的說著心事,渾然沒有發覺她頭頂上的樹枝上正棲著人。
第二章
就著皎亮的月光,浪濤天的炯炯目光幾乎是一觸及上官靜鴛那與明月同皎的臉龐,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她是一個堪稱美麗絕倫的女人,一張巴掌大的臉龐上有著彎彎的柳眉,俏挺的鼻子,還有一張誘人的紅唇。
但除了美麗之外,她也同時是一個矛盾的女人。
就他方才聽到的說法,顯然她之所以要「下嫁」,是別有目的的。
雖然那張無瑕的臉龐上不帶任何的稚氣,而且有著不符她花樣年華該有的沉靜與自持,可是卻不難從她的話語裡,聽到她內心深處蘊藏的天真爛漫。
她之所以希望能夠嫁入浪家,顯然是想替某個人查出死因。
可在此同時,她又衷心的希望自己與那個秘密無關,那麼她的「犧牲」便可以得到她想要的那種「無拘無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