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桑爾妮
「她已經死了十年,難道你要我一直守著跟她的回憶過活?在發現你的好之後我沒辦法,我做不到……」他的手抓住她的肩,大聲地說著,「十年前我是真的愛她,可是,現在我有了你,你的笑容、你對我的付出,我感受到了,難道你不能相信我嗎?我要的只是你的響應!」
她的雙手捂著臉,淚流滿面,不知該如何是好。「少爺,求求你不要逼我。」怎麼辦?她好想拋開禁忌,不顧一切去愛他,可是她的身份不容許她如此率性而為,她只是個婢女啊!
「我不是在逼你,我只希望你能夠拋開世俗的束縛,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用手指托起她的臉蛋,他憐愛地幫她擦掉眼淚,親吻她紅通通的鼻頭,「你只要記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有我給你依靠。」
「我……」她楞住,什麼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見她有軟化的跡象,決定讓她好好想想。「別哭了。」他摟著她,走出寢房。
「少爺,您不是要回去了?」她努力扳開放在她腰上的手,可是那隻手的主人硬是緊緊扶住她的腰。
「我想陪你一會兒。」穆善臨才不管她拒絕與否。
「會給人瞧見的!」要是給人瞧見,她的名譽就毀了。
「沒關係。」他才不怕給人瞧見,愈多人看見愈好,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他爭。
寶葒只好把頭埋進穆善臨的胸膛,鴕鳥地認為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得她。幸運地,因為大家都在用晚膳,兩人逛了一圈後花園,只有遇上幾個排班的守衛,守衛們也自然心知肚明,王新為什麼會被派到關外去了。
回到了寶葒的寢房,穆善臨一放開她,她隨即打開房門躲了進去,將門合上。
知道他還在門外,她便靠在門上喚住他:「少爺……」
欲離開的腳頓住。「什麼事?」是不是有什麼悄悄話要告訴他?隔著一道門,聽不太真切。
「少爺,我是個做人奴婢的命,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我配不上你,請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她無法當著他的面說出拒絕的話,只能用這種方法。
「把門打開!葒兒!」聽到她的話,穆善臨臉色變得難看非常。這個固執的女人,他非得讓她嘗嘗捻虎鬚的後果不可。
「葒兒!把門打開!你再不開,我保證讓你後悔今天的行為!」可惡!她貼在門上,他根本不敢踹開房門。
「少爺,你回去吧!我不會開門的。」淚無聲地流下。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請你原諒我……
葒兒,你為什麼這麼固執呢?
他的頭抵著門板,心寒了一半:「葒兒……」
*****
穆善臨已經好幾天不曾踏進賬事房,也刻意避免跟寶葒打照面。
他已經被寶葒氣得快失去理智,紫嫣死前即使再不喜歡他的碰觸,也仍會逆來順受,勉強保住他所剩無幾的男性尊嚴。可是寶葒這小女子,竟不斷挑戰他的耐性,非將他折磨得心力交瘁、心灰意冷不可。
他不會這樣就善罷甘休的,這幾天只是讓彼此喘口氣,讓寶葒以為他已經放棄罷了,等到他將手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她就慘了。
另一方面,也有個棘手人物,那就是急著挑新媳婦的娘親,此刻,她的手邊放著全國各地未婚千金小姐的畫像。
他坐在一旁,不耐煩地聽著媒婆介紹各千金的身家條件。
「穆少爺,您瞧,這位是揚州太守胡肇麟之三千金胡慧仙,芳齡一十八,揚州第一美女,胡太守就只有三個女兒,兩位姐姐前年都嫁人了,就剩這麼女,胡太守舍不得她出嫁才會拖到現在,您看看她的模樣,明眸皓齒,冰肌玉骨,有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跟穆少爺站在一塊兒,才子佳人哪!」
「長得是很美,可惜是蒲柳之姿。」穆老夫人不希望再娶進一個像紫嫣一樣體質微弱薄衰的新媳婦。
「沒關係,既然老夫人喜歡身體強健的,那麼我跟你介紹這一位,這是蘇州鹽商陳成的掌上明珠陳湘湘,今年芳齡一十七,瞧這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連我都心動了,而且她秀外慧中,又才貌雙全,絕對會是讓您滿意的媳婦。」
「兒子,你說這女孩怎麼樣?我覺得不錯,你意下如何?」
「沒感覺。」穆善臨抑住到口的呵欠,無聊地說。
「你這孩子!又給我打馬虎眼,這麼多個姑娘讓你挑,你真的沒有一個喜歡的嗎?」上次塞給他一堆畫像,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過,現在請媒婆直接介紹,又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可真是氣死她了。
「那你喜歡哪一種的你倒是說說呀!只要不是體弱多病的,娘都幫你找。」前陣子算命師告訴她,穆善臨今年紅鸞星動,最慢會在年底娶妻,為何現在半點動靜都沒有。
「娘,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他不厭其煩地說。
「抱歉!林媒婆,我先跟我兒子討論討論,再給你答覆。」她得先打發媒婆才能好好跟兒子算賬,「麻煩你跑這一趟,這些銀兩你先拿回去當做跑路費啊!」她讓喜兒拿出十兩銀子給林媒婆。
「也好,那我先告退。」林媒婆知道他們母子倆有話要說,也就不強留。
林媒婆出去後,穆老夫人就開罵了。
「我說臨兒啊!你也快三十,諒澤都長大了,我也不會逼你傳宗接代,但是,你不要怪我嘮叨,人總歸要有個伴,年老時才不會孤孤寡寡一人。」
穆家一向都是單傳,善臨是他們兩老努力了好久才生的,老來得子並沒有讓他們將他寵上天,反而更加嚴格管教,造就了他一板一眼的性子,一板一眼就算了,就是太過死腦筋,這性子也不知像誰,老讓她這個當娘的無可奈何,目前為止,只有紫嫣才能剝去他冷靜沉著的面具。
穆善臨也不答腔,逕自啜飲杯中的烏龍茶,專心品味著甘醇潤喉的香甜滋味。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老婦人氣極,用力拍向桌子:「你、你這……」只見桌上的瓜果、茶水滾落四溢。
穆善臨這才開口道:「我自有打算,您就別擔心了。」
「你老要我別擔心,可你說這句話說了快十年了,結果呢?」她氣得發抖,「以前你老是說不打算再娶,現在改口說你自己有打算,意思就是想再娶不是嗎?可是我從也沒見你有什麼具體行動,你只是在敷衍我是不是?」
穆善臨揉著疼痛的額角:「娘,您不會又……」他歎了一口氣,又道:「娘,這種事急不得。」
「那你先說說是哪家千金,我好去幫你提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人。
「娘,等到有結果我再告訴你好嗎?」
「你、你可真想氣死我?」說不出人名,就知道一定是敷衍她的。
「娘,您別氣了,如果順利的話,也許明年您就有小孫子可以抱了,您就耐心一點。」他透露一點消息,只求娘親不要再煩他。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她可不會隨便就被騙了。
「句句屬實,我發誓!」老天啊!讓我喘口氣吧!
「明年就有第二個孫子了?」她已經開始想像第二個孫子的模樣了。
穆善臨無可奈何地點頭,一想到寶葒頭就更痛了。
為了實現對娘的承諾,只好依蘇磔所言--將生米煮成熟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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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而過,捲起最後一片枯葉,寒風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蕭瑟氣息。
寶葒待在賬事房內一整天,躲避寒風的侵襲。
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後,大部分都是寶葒一個人待在賬事房處理賬務,她已經開始獨立處理收支用度的事宜。要不是諒澤跟香雲時常會來找她說說話,她都快悶壞了。
「篤、篤、篤……」寶葒聞聲並未響應。
老管家等了好一會兒才推門進入。
「有什麼事,福伯?」寶葒一面問等在一旁的老管家,一面仔細寫下支出結餘數字。
「少爺要你把這個月份的支出明細拿去給他。」他對這個突然從貼身丫鬟變成賬事房管事的寶葒很好奇,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會魯莽地探人隱私。
「福伯,你順道幫我交給少爺可以嗎?」寶葒實在不想跟少爺見面,怕他又提起那件事兒。
「可是少爺特別交代,請你務必親自送過去。」
「是嗎?」沒想到他會來這招。
關好賬事房的門,寶葒來到鄢辭閣,不過裡面卻沒瞧見人影。
「少爺,我拿支出明細來給您過目。」寶葒走了進去,試探地問。
「先擱著。」低沉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是。」看樣子好像沒事兒,原來是自己多心了,「那奴婢先告退了。」
「我沒準你走。」他留住她欲邁出的腳步。
「少爺,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把書房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到穆善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