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朱若水
「爸爸回來了?」小嘉高興的插嘴問,一邊往房外跑去。
「等等!小嘉!還有客人在——」萍嫂才喊到一半,小嘉已跑得不見人影。「真是的!聽說先生回來,就好像撿到什麼寶貝似的,課也不上!」
「我去看看!」我走了出去。
王太太在客廳裡,看見我出來,抱歉的說:
「對不起,關老師,小嘉又任性了。」
「沒關係。」我說。萍嫂也跟著出來了。
書房門打開,一個男人推著小嘉出來說:
「小嘉乖!去媽媽那兒,爸爸現在和叔叔在談公事,待會再來陪你。聽話!」
「小嘉,別吵爸爸工作!」王太太柔聲說。
門口出現了另一個男人,摸摸小嘉的頭說:
「小嘉,給范叔叔一個面子嘛!我和你爸爸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萍嫂,麻煩你帶小嘉回房間。」
萍嫂把小嘉帶回房間。
看到那個男人,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倉惶的想跟著萍嫂和小嘉回房間。可是不幸的,來不及了。
「盼盼小姐?」那個男人叫住了我,走到我身後。
我僵了—秒鐘,慢慢的回頭。
唉!
「范先生。」我無奈的開口。
「關小姐!」王先生信步上前,驚訝的叫了一聲。
「你好,王先生。」其實我也很驚訝,世界竟然這麼小!
「你怎麼會……?」他疑惑著。
王太太淡淡的看我們一眼,解釋說:
「關老師是小嘉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哦……」范尚倫露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邪氣。
「對不起!我還在上課中,我失禮了!」我倉惶的躲入小嘉的房間。
二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我又待了一會,說個故事給小嘉聽,才起身告辭。這是每次課後的餘興,劇情天馬行空,小嘉參與編劇,總是任意篡改到她滿意的結局為止。每次她總是顯得很興奮。
可是今天她顯得意興闌珊,不時望著門外,根本無心上課聽講。而我,心思也是那麼浮動不安,一直有壞的預感。
「下課了?」我走到客廳,范尚倫赫然在沙發上等著。
王太太在客廳等候送我。我對她微笑,在玄關穿好了鞋子。
「我走了,王太太,晚安!」我說。
范尚倫立刻跟上來,為我打開門說:
「我送你。」
「謝謝,不麻煩了。」我回頭又對王太太說:「王太太,那我走了!」又對王先生點頭自是招呼。
范尚倫立刻接口說:「一點也不麻煩,反正我也要離開了。」他回頭跟王先生和王太太打個招呼,緊跟在我身後離開。
事情總是不能如人願的安排發生。最不想遇到的,偏偏卻又遇到了。
「沒想到這麼巧!我們又見面了,盼盼小姐。」在電梯中,范尚倫由鏡子看著我說。
我專心的盯著樓層指示燈的變換。
「聽說你出了點意外?」他瞄了我手上的護腕一眼說:「我得到消息趕去醫院時,你已經出院了,又不知道你住在那裡……」他突然抓住我,把我腕上的護腕扯掉。
「你——放開我!」我—時沒防,措手不及他這舉動。
「你真的那麼愛那個秦英偉嗎?連死都要跟著他!」他抓著我,越說越激動。
腕上的痕痕,在平滑的肌膚上,隨著他的激動,不諧調的跳顫著,宛如蛇在爬動。
「你放開我!」我掙扎著。
電梯門突然開了,有人走進來。他收斂激動,仍然緊緊扣著我的手腕。
就這樣一路被他拖著走出大廈,拖著坐進他的車裡。
「范先生,你太過份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強拉我跟著你!你自己是學法律的,還如此不尊重別人的權利!你……你太霸道了!」我生氣又忿憤。
「不強迫你,你會安靜的跟著我嗎?」他點了一根煙,慢條斯理的說:「住在那?我送你回去。」
「謝謝你的雞婆,我自己會回去!」我吐出了一句從不曾對別人這樣說過的粗俗,轉身想開門下車。
車門落鎖上了。
「你——」我回頭氣憤的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拍著門把,沈不住氣的喊著:「可惡!該死!你開門啊!」
范尚倫將我的手捉開,捧在手心裡,呵著氣說:
「怎麼了?從來沒有看你這麼沈不住氣過!你在害怕什麼?我嗎?」
我倏地把手抽回來,又瞪了他一眼。
他戲謔的笑了笑,壞壞的,將煙叼在嘴上,發動引擎,駛進黑暗裡。
「住在那裡?嗯?」他漫不經心的瞥了我一眼。
「請你在前面路口讓我下車。」我說。
「不說?」他把煙彈出車外,嘴角一撤,油門踩到底,賓士車風一樣的從寬闊的四十米大道上刮過去。
他將車飆得飛快,越駛越向郊區的黑暗。
「你——你要帶我去那裡?」我不禁慌張。
他嘲謔的對我一笑,悠閒的把持著方向盤。
「快停車!我要下車,我要回去!」我對著他吼。我知道他的鬼主意很多,越想越是不安。
「別擔心!我會送你回去的!」他揚揚嘴角。
車行—陣後,他將車停在一棟華麗的洋房前,開門下車說:
「下車吧!到家了。」
我看看四周,隔著車窗,驚慌的問他:
「這是那裡?你到底帶我到什麼地方了?我要回去——一
他打開車門,站在門邊,氣定神閒。
「我們已經到家了,盼盼。下車吧!」他微笑著,迷人魂的狡獪。
至此我方知道,又落入他另一次的詭詐中。
「把手給我,我扶你下車。」他伸出手來。
「范先生,請你送我回去!你為什麼總是要如此強迫人呢?」我對那隻手視而不見。
「他將手插入口袋,站在車旁,抬頭看看夜天,又轉頭看看黑暗,深深的歎了一聲說:
「好吧!我不勉強你,盼盼小姐。不過,很抱歉,雖然我實在很想也很願意送你回去,但我真的累了,我想休息。如果你想一整晚待在車裡,那就請便吧!不過,大門隨時為你開著,我等著你!」
話說完,他就逕自往洋房走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靜寂的黑暗裡。
我坐在車裡,眼望著四處四盡的黑暗,遠遠有人家的燈火,但在距離相隔下,顯得很詭森。
這裡是郊區的別野型住宅區,戶與戶的相隔有段距離,而且幾乎每幢別墅四周都有鐵欄和泥牆圍著,院內種有森森的林木。
在這裡,在這個時刻,人煙幾乎是絕跡的,偶而從遠處傳來幾聲的狗吠,野貓則突地嚇人驚心的自草林裡出現,金黃的眼森森的瞪著人瞧,然後快速的一閃而逝。
我並不怕黑暗,可是這光景、氣氛,還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一個人,在這種荒涼的郊外野坡上,半夜時分獨望著幢幢的黑暗。
我由車裡望著鐵欄內的洋房別墅燈火,一盞一盞的滅了。
夜顯得更陰森了。我拉緊身上的衣服,盡量不去注意四周的黑暗。可是夜黑的那麼沈,暗得那麼詭異,我的心,開始一點一點的心慌。
最後,我終於閉上眼睛,假寐,以忘掉那些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有點模糊朦朧了,我聽到有人打開車門的聲音,夜涼的空氣感覺首先闖進車來,然後一雙手臂將我騰空抱起。
「睡著了!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如此的倔強!」聲音起落後,有唇碰上了我的唇。
我驚驀睜開眼,范尚倫的臉離我的眼好近,雙手將我騰空抱著,我的臉,緊偎湊著他的胸懷。
「醒著?」他抱著我走向樓房。「你怎麼不掙扎?這麼乖巧?我還以為你會大吼大叫呢!」
他用腳踢開鏤花鐵條圍杵的大門,砰一聲,再後踢關上。我安靜的靠在他懷裡,雙手自然的攀著他的脖頸。
「范尚倫,你還是放棄我吧!」我第一次連名帶姓的稱呼他,感覺很生疏,卻沒有想像中那麼遠的距離戚。「我並不適合你,更不值得你花心思對待。以你的條件、才學,甚至財富,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實在不必浪費時間玩這種遊戲。」
「我對你是認真的。」他低頭注視著我說。
「認真到什麼樣的程度?買棟像這樣的洋房,將我飼養在裡面,就像你其它任何一個情婦一樣?」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你是唯一一個我帶回這裡來的女人。」他走上台階,用腳踢開了洋房的大門。
「這又有什麼差別?對你來說,我和你那些藏在一棟棟華屋裡的女人又有什麼不一樣?你要的,是一朵溫柔解語的情花,而我是無法植根在這種土壤裡的。」
「你在猶豫什麼?嫉妒嗎?還是難過?你的倔強,難道就是因為你不想當那些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他微笑瞅著我,走向二樓。
「你為什麼要那麼貪心?你已經有那麼多情婦了——」啊!那眼神那樣的交錯著!
「眼神!就這樣?那你並不愛他嘍!」
范尚倫的眼光第一次露出思索的表情。空氣沈寂了一會後,他的神情豁然刷開,露出那瀟灑迷人的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