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夏伶
這下好了,要是那個庸醫沒辦法給她祛毒,她可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瞧藥君那個不大牢靠的模樣,她實在樂觀不起來。
想到這兒,杜金芸不禁痛罵出聲。
「好你個司徒劍恩,就算我杜金芸會死,也要拖你做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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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中,藥君像有感應似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嗯?是誰在想我?」
搔了搔頭,藥君停筆:「不會是芸妹妹在罵我吧?」
可謂料事如神。
藥君花了一個時辰,撰寫出給杜金芸解毒的藥方。
中了吹心之毒的人,十個有九個是當場死亡,據藥君所知,唯一例外的那一個就是杜金芸。
萬嶸製作吹心的目的是殺人,一旦出手,必定不留活口,不可能耗費功夫特地研發解藥。因此,什麼才是正確的解毒之方,天下無人知道,就算是萬嶸的人,恐怕也不知所以。
不過,藥君畢竟是藥君。
武林人士明知藥君愛在他們身上開藥草試驗場,卻還前仆後繼地請他動手施救的原因之一,正是他那連其師藥師王亦甘拜下風的解毒天賦。
可以這麼說:天下沒有藥君解不開的毒。
——只有配不出的解藥而已。
燭光之下,藥君對著白紙黑宇頻頻歎氣。
「哎喲,這世界這麼廣大,怎麼這該死的藥引卻只生長在一個地方,偏偏此處還是我不能涉足的禁地?」
傍晚知悉杜金芸的身份之後,藥君對她的態度有了極大的轉變,原先海整她一頓的念頭頓時消逝無蹤。
這幾年來,自己早已將過去的生活拋在腦後,有了自己的天地,海闊天空,任他遨遊。可杜金芸卻沒有這般幸運,仍在那兩個老頑固圈出的天空下過著目標明確卻範圍狹隘的日子。
性命要緊,所以他不能表明身份,當面致歉。
至少,要好好幫她祛盡體內之毒,還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曼陀珂……唔,我再想想,說下定在其它地方也有生長。」
藥君抱著頭,把腦海中的各式藥經醫書全翻了一遍。
「嗚哇,怎麼想都只想得到那條記載,這不是沒望了嗎?」
心煩意亂中,藥君來到窗邊,打開窗戶。
給帶著凍氣的夜風一吹,藥君連忙閉緊窗戶,連罵自己沒事給自己找麻煩。
只是,這次是麻煩自己找上了他。
自從遇上那個擺明在額頭上寫著麻煩二字的少女,他就無法脫身了。
事實證明,杜金芸不但是個麻煩,更可能成為他的死因!
「……天劍峰嗎?」藥君逸出不知是今夜第幾次歎息:「不必杜金芸動手,我這顆腦袋只怕也保不了多久了……」
第三章
第二天,是個適宜出門的好天氣。
雖然寒冷依舊,太陽倒很給面子地露了臉,起碼下再冷得逼體生寒。
上路前,藥君特地到鎮上的藥鋪買了些藥材,以備路上不時之需。
「咦?這藥箱藥簍怎麼變輕了許多?」
杜金芸一背起昨晚擱下的全副配備,便怪叫了起來。
「是錯覺吧。」藥君裝作無心。
「不不不,是真的!」杜金芸當場身輕如燕地繞了一圈,回頭對藥君喊著:「你瞧,我昨天連走動都嫌累,今天卻好像沒背什麼似的!」
「也許是你的適應力特別好,才一天工夫就習慣這種重量也不一定。」藥君領頭走出客棧。
「是這樣嗎?」杜金芸步履輕快地跟上。
「看來想必是因為你的底子足、內勁強,才能舉重若輕,真真教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貧弱文人佩服啊!」
「嘿嘿,也沒什麼啦!」
「要是我有女俠你十分之一的體力……」
「呵呵,以後有什麼需要力氣的事,就讓我來做好了。」
事實擺在眼前,杜金芸當之無愧地將這盅迷湯全盤收下。
藥君暗暗擦汗,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替她「減重」。
也是自作自受吧!誰教他臨行前,在後院挑了好些石塊塞進箱簍下墊底,存心讓有眼無珠膽敢誤將神醫認作庸醫的杜金芸吃點苦頭。
結果,連他自己都深受其害!
昨夜下決心好生醫治杜金芸之後,藥君費了多少心思,為的就是將杜金芸房中的藥箱藥簍撥亂反正,還它們原先輕便的面貌。
可這杜金芸卻一步不出房門!
總不能讓他依禮叩門,嚷句:「姑娘,請讓我進門,把箱子簍子裡的大石塊拿出來,也省得你一場好背。」
不被杜金芸亂刀砍死的機會實在是小了點。
藥君絞盡腦汁的結果,終於在樓下吃早餐時,用尿遁之招當作幌子,悄悄溜進杜金芸房中,快手快腳地把那些份量沉得驚人的石塊搬到走廊上。
對,他也只有搬到走廊的力氣而已。
而且,因為怕被發現,藥君搬得有點太快了。
這絕對不是天良發現,而是自不量力。
而這自不量力的下場則是——
一下小心被門檻絆到,手上石塊隆重砸下,現世報當場降臨在他的右腳上。
所以,當杜金芸久候藥君不至,逕自回房,她看到的是:藥君俊目含淚,可憐兮兮地捧著腳掌,跌坐在她門前低聲咒罵。
面對杜金芸的關切,藥君淒然無語。
他能說什麼?
自作孽不可活啊!
「喂!不走快一點,我要丟下你嘍!」
遠處,杜金芸充滿活力的聲音悠悠傳來。
雖然背了一堆藥箱藥簍,杜金芸依然健步如飛,轉眼間已到路頭了。
反觀昨日優閒散漫的藥君——
「真有精神哪!唉唉。」
藥君三聲無奈,提起火辣狠痛的右腳,一跛一跛地勉強開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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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要緊嗎?」
涼亭中,杜金芸關心地望著藥君。
藥君明明坐在石椅上休息,額上汗珠卻是涔涔而下。
連露水都會結霜的冷天氣中,他竟然汗流不止?
就是不通醫理的杜金芸,也看出不對勁來了。
「我沒事,只是腳痛罷了。」藥君苦笑。
「你不是上藥了嗎?」
「沒那麼快好,要幾天時間。」
藥是上了,卻不是稱手的藥物,珍貴藥材早在村裡就給杜金芸泡光了,臨時在藥鋪裡補的,別說配不出什麼靈藥,拿來應付尋常頭疼腹痛罷了。
想藥到傷除?等著吧!
杜金芸聽藥君這麼說,臉上露出猶疑的神色。
這點腳痛都醫不好,能期待他給自己解毒嗎?
此情此景,藥君也不能怪她懷疑自己的能力,只好說道:
「你要去找其他大夫,我絕不攔你。」
雖然藥君自信,天底下能化解吹心之毒的只有自己,如果杜金芸不信任他,憑她那雖中吹心卻不死不殘的深厚福緣,說不定會另遇機緣,逢凶化吉……
「不行。」杜金芸大搖其頭。
「你信任我嗎?」藥君難免吃驚。
「不信。」這回,杜金芸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那你幹嘛不走?」藥君的臉有點綠了。
「你右腳受傷,路都走不好了,我這一撒手,這些藥箱藥簍一加在你身上,不把你壓垮才怪。就連我都要背上一天,才習慣得了這麼沉重的重量,你哪有辦法應付?」
藥君一聽,杜金芸竟然是因為同情他,才不願袖手而去。
這個新的認識,讓藥君感動之餘,也是感歎連連。
「你解毒要緊,不用理會我。」藥君掏出昨夜寫下的藥方,遞給杜金芸:「這是吹心的解法,你拿著它去找大夫,請人給你配藥。」
杜金芸只看一眼,便收進懷中。
「你既然有解法,為什麼不在剛才的藥鋪替我抓藥?」
「我正要告訴你,這藥方中有一味必備藥引,別的地方買不到,你必須親自去採,等採到了它,再去藥鋪配藥。」
「什麼東西這麼稀奇?」
「那是株名叫曼陀珂的毒草,草色偏紫,摘采的時候必須格外小心,先在手上塗滿避毒藥膏——這我等下會一起給你,然後綁上三層纏布,避免露出肌膚。摘曼陀珂時,千萬別連根拔起,一拔它會毒性大增,只要割下中間三寸的精華部分,這便大功告成。」
「那你更該與我同行了。」杜金芸又搖起頭來。
「有必要嗎?解法都給你了。」
「摘那什麼曼陀河的手續這麼麻煩,當然得由你去摘。就是要我動手,你也得守在一邊,否則我一個不小心中了毒,沒人立刻施救,我毒上加毒,不死也去半條命。不行,你得和我一道走。」
藥君不禁微笑:「說來說去,你還是放心不下我。」
「這種眼角閃著淚光,蹲在房門前半晌站下起來的沒用傢伙,你說我放得下心嗎?」杜金芸亮晶晶的眸中有著揮不去的笑意:「你雖然只是個庸醫,這種非常時候,我也只好勉強湊合著用了。」
「那是因為我的腳痛得很哪……」
被杜金芸左一句沒用右一句庸醫地搶白,要是平常的藥君,腦袋裡早已大轉整人毒計,杜金芸的前途自是烏雲密佈,但此刻的他卻一反常態地安靜,心中有股暖意緩緩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