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方蝶心
派翠西亞跟安郁茜原屬遠房親戚,由於幾次家庭聚會而熟稔,她們意外的十分投契,即便鮮少碰面,但是始終保持聯絡,所以當安郁茜接下這個工作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打電話跟派翠西亞商借潘芭杜做為拍攝場地。
「謝啦!」
「嘖,就這樣一句也想打發我?」派翠西亞抗議。
「要不妳希望怎樣?」安郁茜打趣的問。
「妳真是,就是這麼愛耍賴。」派翠西亞賞了她一拳,「待會兒我會仔細檢查,要是讓我發現妳的模特兒碰壞了傢俱上一點芽花,我就要妳掏錢賠償。」她威脅恐嚇道。
親兄弟明算帳,萬一家具有個差池,她當然要素取賠償,免得單老闆發現後找她微薄的薪水開刀,那她可真會心疼死。
「這什麼玩意兒?挺美的。」安郁茜伸手指著面前的三折大屏風。
「蘇繡牡丹屏風,有個中國富商特別回蘇州請人繡的,據說花了刺繡女師傅幾年工夫才完成的,至於價格,想當然耳是很驚人。」
「原來是繡上的。」如此的細緻,她心裡不住嘖嘖稱奇。
「當然,一針一線的好手工呢!價格不菲。」派翠西亞對錢最敏感,光想到屏風的製作過程,她心裡想的全是不斷加碼的價格。
「富商死了?」她莞爾一問。
安郁茜聽過派翠西亞提起,潘芭杜的老闆酷愛參觀凶宅,藉以搜尋各式各樣的好傢俱,老闆的女兒年紀雖小,卻一樣熱中看報尋找命案發生的新聞,往往等不及死者屍骨蓋棺入殮,單老闆就搶先同業一步向家屬接洽收購,是以多年來潘芭杜始終穩坐業界龍頭地位。
「沒,這個還沒死。」
「沒死?!這麼幸運,那他怎麼捨得變賣?當初不也是辛苦得來的?」安郁茜走上前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大繡屏。
高吊的水晶燈洩來光芒,富貴的牡丹透光瀵璘,色澤艷麗層次分明,綿密細緻的一針一線都是真功夫,而且還不是小小一幅,足足有三折大,每一折都是尋常人家一扇門的尺寸,她難掩喜愛之情。
「還不是小老婆搞的鬼,慫恿他投資這兒投資那兒,偏偏每回都以虧損連連收場,即便是金山銀山也會有山空的一天,果然錢一敗光,小老婆連跑帶飛的消失不見,冷了心的老妻不同情,富商只好一把年紀還背了一身債,變賣家裡值錢的東西償債,現在不知道流落到哪裡的唐人街去當遊民啦!」
「多少錢?」安郁茜突然問。
派翠西亞驚訝的回過頭,「嘖,不會吧!妳想買它?」
「怎麼,不賣?」
「很貴的,而且妳買它做啥?妳不老嫌棄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擺在家裡也是佔空間而已。」
「我喜歡這個蘇繡屏風,想擺在工作室。」
「喲,妳轉性了不成?」派翠西亞頂頂她的肩,「對了,聽說妳好一陣子沒回家了?」
「心煩,回去就是催促我趕快結婚,這種沒營養的話不聽也罷。」
「哎呀,誰叫妳老叫人擔心,這輩子老是獨來獨往的,也沒見過妳帶什麼男人一塊現身,難怪大家私底下要懷疑妳是不是同性戀。」
「呵,連我的性向喜好都被質疑啦!」她冷哼的嘲笑自己,「其實要我去相親可以,給我一個誘因,只要那個誘因足以吸引我,別說是交往,要我馬上嫁為人婦都行。」
「真的假的,如果誘因是這座大型蘇繡屏風呢?」派翠西亞興致勃勃的問。
她美眸揚起一抹興趣,「怎麼,敢情現在是妳想跟我來場賭注了?先說來聽聽。」
「其實也不難,證明一段短暫卻又纏綿悱側的愛情給我瞧瞧吧!半個月之內,只要妳能夠讓一個優質男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瘋狂愛上妳,對妳死心踏地的,然後又在最短的時間內甩了他,而他也能心甘情願的自動乖乖離開,這個大型蘇繡屏風我派翠西亞免費送給妳。」
「此話當真?」派翠西亞的愛錢是出了名的,這回她竟然開出這種條件,著實叫安郁茜驚訝。
「當然是真的,我派翠西亞這輩子跟慷慨無緣,但是為了看到妳這傢伙談戀愛,這些錢我絕對願意花,何況時間緊湊,妳贏不贏得了這場賭注還是個未知數呢!欸,安郁茜,如果不行就說,該出櫃就早點出櫃,別死撐了,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用十足挑釁的口吻說。
要先讓男人瘋狂愛上,然後又得馬上甩掉他,還要讓對方心甘情願,看來派翠西亞也不是真想見證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她只是想看像她安郁茜這樣女人,是不是有辦法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虧她想得出來這殘忍的遊戲!
只是她顯然低估了她安郁茜的決斷力,只要她想要達成的目標,至今還沒有失誤的,男人也是一樣,看來,她得露兩手給派翠西亞瞧瞧才是。
安郁茜自信的臉孔揚起淺笑,炯炯有神的目光冷不防的朝一旁掃去,不經意的對上一雙眼睛的主人,須臾,她調回視線鎖定派翠西亞問:「什麼樣的男人才算優質男人?」
「唔……」
派翠西亞摩挲著下顎,一雙眼睛靈活的在方圓五百里之內梭巡,偏巧,不遠處老闆母女正跟四個男人不知在聊些什麼,派翠西亞獨獨看中脖子上戴著銀鏈子的季裕棠。
「就那個男人,他絕對稱得上是現代優質的男人,喏,戴銀項鏈的那個。」
安郁茜從容一看,只差沒罵出聲。
呿,優質男人,他就是幾分鐘前跟她視線相會的男人,偏偏她安郁茜向來對疑似油嘴滑舌、能言善道、打扮入時的奶油小生很感冒。
「郁茜,為了防範妳找個人來唬弄我,我們就把目標鎮定他了,如何?我喜歡他這調調,對妳來說應該很有挑戰性,妳不會不敢吧?」派翠西亞勝券在握的挑釁道。
唔,那傢伙是滑頭了點,不過誰叫他要自己送上門來,如果掌控他可以得到她喜愛的蘇繡三折屏風,又可以順便挫挫派翠西亞高張的氣焰,這未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靜定思索須臾,安郁茜低低一笑,毫不遲疑的點頭,「好,就是他了,派翠西亞,我勸妳現在可以開始準備攢錢,將來好買下這昂貴的蘇繡屏風送我吧!」
「別這麼有自信,優質男人又不是傻子,我才擔心妳一天就會被三振出局,慘遭落敗命運。」
「不會有失敗的一天,因為他會完全臣服在我腳下,等我厭了,他當然也會心甘情願的離開我,因為我是安郁茜。」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誰都不能看扁她,這一次她絕對會讓派翠西亞跌破眼鏡,乖乖扛著蘇繡屏風上門討饒,至於那個倒霉優質男,她只能說算他倒霉。
在季裕棠思索作戰計劃的同時,派翠西亞跟安郁茜也訂下了女人的賭注,這場各懷鬼胎的新戀情即將展開,孰勝孰敗,都還是個未定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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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潘芭杜的滿園景致而去,富麗的建築、幾何步道、樹叢、池塘、噴泉……這些美景隨著季裕棠的車子駛入迴旋車道而逐漸遠離。
然而在寫著潘芭杜傢俱收購會社的雕花大門前,安郁茜孤單的身影就這麼突兀的佇立著,腳邊擺了她的攝影器材跟一箱東西。
她的長髮從髮束的束縛中脫困,隨風飄揚,然而她啥也不理睬,只是專注的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手上的腕表,神情有些不耐。
季裕棠停住車子搖下車窗,「嘿,還記得我嗎?」
剛剛他藉故去看了幾件被商借去當做攝影道具的傢俱,趁機跟她攀談了一會兒,還交換了名片認識彼此。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纖瘦的身形卻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很有自己的見地想法,不是一般那種光會傻笑的木頭美人,她或許不是最嬌媚溫柔的,但是卻有著讓人想要與她認識相處的自在,尤其她眉宇間不時透露著一種不明的競爭意涵,更是讓他躍躍欲試。
安郁茜扯出笑容,彎身倚在他的車窗上,「是你啊,季裕棠。」薄稜的唇掀起微笑。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不巧,至少我們都還沒離開潘芭杜,不是嗎?」
「怎麼了?妳看來似乎有麻煩。」
她回頭皺眉看看她那一地的東西,接著又回過頭,「是啊,剛剛我的助理把我的車開走了,結果開車技術奇差無比的他把車子開進路旁排水溝,拖吊公司正要去解救他,而我即將趕不及待會的工作了。」
「那妳還等什麼?快上車吧!我送妳。」
「Really?」她一臉驚訝。
季裕棠肯定的點點頭,笑而不語。
「那我就不客氣了。」二話不說,安郁茜把所有的東西塞進他後座,然後身手利落的坐上前座,「麻煩你了,季先生,我到這個地方。」她亮出紙條給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