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染香群
「鳥大爺,你好好參詳怎麼解穴吧。」滿臉霞紅的麗郭若無其事的拍拍他的臉頰,「鑰匙呢,我藏在馬車裡,慢慢找,總是找得到的。」她跳下馬車。
匆匆去找大管家,只見他立在車頂,正皺眉看著在陣裡衝撞的周憐兒,見麗郭滿臉通紅,微微嬌喘,「鬼醫大人……你不舒服?且先安歇,待我料理了此姝……」
麗郭含糊的應一聲,「……有點兒發燒。」她凝目遠望。這陣法實在精妙無比,居然可以靠五式龍行拳法困住一甲子功力的周憐兒。
她現在有些瞭解為何烏家堡如此有恃無恐了。這還只是數十人結成的陣法,若是數百人、數千人……就算武功再深湛的高手,恐也是有去無回。
她看著大管家指揮陣法一會兒,已經瞭解當中的玄妙。她的外公亦是當中能手,四個姊妹中,也就她略得真傳。
憑著大管家的指揮,也只能困住周憐兒,卻不能傷她分毫,反而陣內堡丁已有死傷。
「讓我試試。」麗郭臉色凝重的向大管家說,「她是我林家多年隱憂,讓我試試看!」
大管家原要拒絕,但是觸及她堅定的眼神,不知不覺居然相信了她,將令旗遞過去,卻防備著隨時應變。
麗郭執起令旗,左右一招,陣法立刻變化莫測的動了起來,原本已經快要破解陣法的周憐兒不禁一愣。
抬頭看到車頂上的麗郭,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施聆風的逆種!」她不再思索如何破陣,大開大闔的硬幹,準備將堡丁殺個乾乾淨淨,強行突破。
「心亂則亡。」麗郭冷笑,「化坎人離,放陷空!」
烏家堡堡丁果然訓練有素,迅速的遵照旗號,陣法越發撲朔迷離,周憐兒居然無法撲殺陣內任何一人,身影忽隱忽現,竟像是跟幻影打架一般。
「死轉生,生轉死,陰陽逆轉!」她又揮出令旗。
撲向生門想先脫離陣法的周憐兒,又陷入了苦戰。
此女何人?大管家不禁目瞪口呆,他鑽研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已經半生,自認已經出神入化,但是這個以金針名動江湖的稚齡姑娘,看年紀不過十七,卻將他苦心推算的陣法發揮到淋漓盡致。
須知自己佈陣變化乃是平常,但是指揮他人陣法困難重重,往往不知道奧妙之處。他交出令旗時已經有了敗陣的準備,憑他的武藝,要和這女魔頭一戰也未必不能,只是元氣必定大傷,怕會制不住烏紇罷了。
但是這年紀尚幼的鬼醫,卻氣定神閒的指揮若定,儼然有大將之風。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為什麼她只是個女子?她若是男兒,大唐得此神機妙算的名將,還怕安邊無望?
「為何你是女子……」大管家喃喃著。
「我很高興我是女子。」麗郭手中令旗未停,「因為我厭恨戰爭。戰爭損人命破家庭,最是下策,還有許多辦法可以消弭紛爭的,何須用戰?」
她翻轉令旗,「破!破!破!」
堡丁以身傳力,彙集了所有人的力量,憑著陣法的加成,像是一記喪鐘,無情的擊向周憐兒。她尖叫一聲,拔身而起,突破了陣法,宛如一隻嗜血的禿鷹,「我殺了你這賤人!」竟是直撲麗郭而來!
大管家大驚失色,連忙揮掌來救,不料卻被麗郭一絆,踹下馬車。
電光石火間,麗郭手心翻轉,激射銀針,周憐兒硬生生的以身接了銀針,竟準備玉石俱焚。
麗郭後退兩步,臉上帶著極媚的笑,「我就說了,這無形蠱掌學來無用。就算不使,也徒留個空門給人破解,何苦來哉呢?」
周憐兒只覺得內息空空蕩蕩,明明就要劃開麗郭的咽喉,卻一絲力氣也沒有,晃了兩晃,栽倒在車頂上。
「你……你這賤人!」她喘著,怨毒的看著麗郭,「你居然破了我多年苦心修練的武功!」
麗郭歎了口氣,對她福了福,「前輩,我爺爺臨終的時候的確是留了話。」
「你以為我會再信你的鬼話嗎?!」周憐兒吼了起來,卻是動彈不得。
「現在我已經不用騙前輩了。」麗郭聳了聳肩,「爺爺臨終的時候,跟我奶奶說:「憐兒雖然苦苦糾纏,一生情癡用錯了人,到底也是可憐,能不為難她就別為難她……若她不聽勸告,就用這八寶甘味安眠散破了她的武藝吧。她修練毒功,真真妨了她一生,若沒這武藝,憑她生得那樣好,早就有了鍾情適意的人。我沒能感悟她,反而讓她越發邪僻不近人情,想到就覺得對她過意不去……」
「為了這番話,我奶奶可是吃了好久的醋呢。」
周憐兒怔怔的趴在車頂上,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生情癡,滿腔纏綿,到頭來,他終究是知道的,知道的……
若是林郎拋了施聆風跟她走,可就……可就不是她愛慕到如癡如狂的林郎了。恨只恨相遇晚了那一天半天……造就了她終生的痛楚。
「林郎……林郎……」周憐兒頹靡的臉孔出現了甜蜜的微笑,「這會兒,施聆風可趕不上我了……你別走太遠,林郎……等我一等,等等我……」
她闔目,自絕了內息。一縷幽魂,堅決的前去追尋她此生不能及的林郎了。
麗郭悄立在車頂上,良久,才輕輕歎息,「……無人不冤,有情皆孽啊。」她蹲下身,對她深深的磕了幾個頭。
情關使人為聖,也使人入魔啊……
她呢?麗郭困擾起來。她愛上烏紇,終究是聖是魔,對或不對呢?說起來,她也是無解,無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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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大管家的詢問,和眾堡丁的讚歎,麗郭突然覺得很厭倦,她擺了擺手,就爬回馬車去了。
烏紇的啞穴還沒解,倒是快把馬車上的火把掛鉤給拆了。
救了這個男人……會不會是更多戰禍的起源?
麗郭心裡越來越鬱悶,「喂,叫兩聲汪汪,我就放開你。」
烏紇氣得目皆欲裂,張著嘴無聲的罵著,看那嘴形大約也不是啥好話。他轉頭又拚命拆火把掛鉤。
麗郭越想越沮喪,「連讓你叫兩聲汪汪都不依我……人家這麼煩、這麼拚命,你連這點小事都不依我……嗚……」她乾脆哭了起來。
烏紇馬上慌了,他停下動作,想摟住麗郭,她卻嬌蠻的一掙,「我知道你不愛我啦!哇∼∼」
要知道,烏紇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麗郭的眼淚是他的死穴。
這……不過……不過就是……叫兩聲嘛!他不甘不願的張嘴,無聲的叫了兩聲「汪汪」。
「你沒有誠意啦!連聲音都沒有,哇∼∼」
摟著她的烏紇翻了翻白眼,啞穴都被她點了,他要怎麼有誠意的出聲啊?!
等麗郭哭累了,烏紇忍不住罵了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好死不死,偏偏他的穴自動解了,這句話當然也清清楚楚的傳進了麗郭的耳朵。
「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她豎起那對美麗的柳眉,看起來有點可怕。
「沒有沒有,我什麼也沒說……」烏紇很悲慘的發現,他自命英雄了得,面對麗郭時卻特別沒種。
老天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他無聲的跟蒼天抗議。
折騰了半天,麗郭伏在烏紇懷裡,悶悶的出聲,「其實,周憐兒的武功並沒有被廢。」她無精打采的,「因為八寶甘味安眠散還沒完成,還欠生梨……她雖然著了我的道,也只是暫時的。我只是想先逼退她而已……情之為物,使人成聖,也使人入魔。」
「……烏紇,我會成聖或人魔?」她始終想不出答案。
別人或許聽不懂她這沒頭沒腦的話,烏紇倒是一下子就懂了。「都不會。」他短促的笑了下,「你只會是我的押寨夫人,跟聖魔有什麼關係?我啊……骨子裡就是馬賊,不管命運讓我去哪兒,還是一方馬賊而已。」
別人或許不懂他的說法,麗郭倒是懂了。她破涕為笑,滿足的蜷在他懷裡。
說真話,這樣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真的不錯,真的該死的不錯,但是……
「麗郭,親愛的娘子……」烏紇有些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把這條狗鏈拿下來?我知道錯了,當初不該這樣拴著你……能不能幫我打開?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他為了抱麗郭,紫金鏈不夠長,已經勒著他脖子很久了。
「叫兩聲汪汪來聽。」麗郭看了看那華麗的纓絡圈。別忘了,她是很會記恨的。
「麗郭!」烏紇氣急敗壞的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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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往賀蘭山的路程居然一路平安,大管家也甚感訝異。暗黑武林不曾來騷擾,連他擔心的……那群人都沒有出現。
這根本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心裡越發沉重,卻只是堅毅的擰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