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碰!碰上鬼靈精

第15頁 文 / 晨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對任何人都一樣?還是因為對象是霞飛,所以沒辦法無情?」老嫗再問。

    「見他人為自己受傷,沒有人能不動情。」

    「公子的意思是──」

    不是沒有想過他和她之間會有怎麼樣的發展,在流芳鎮聽見她衝動下脫口而出的話之後,心中對她的感覺也更加明確。

    在京中,他見過不少名門閨秀,但始終沒有人能令他動心,無論是哪家千金,怎麼看都是一個樣──嬌弱無力、溫婉含蓄,謹守禮儀規律,一生所有大小事情全交由他人決定,沒有自己的想法。

    相較之下,號稱闖蕩江湖多年的薛霞飛自有一份獨特的神采。

    「遊遍五湖四海,尋盡天下奇珍──開心的是尋得稀世珍寶那瞬間的成就感,高興的是天下美景、奇風異俗淨收眼底的快意。沈宜蒼,你真該嘗嘗拿天當被蓋,把地當床臥的滋味!你會喜歡上這滋味的!」

    那是第一次露宿野嶺時她說的話,用一種愉悅恣意的表情這麼說著。

    那時她的舉動、凝視前方的灼亮雙瞳、說話時的奕奕神采,如今仍深刻烙印在腦海。

    憶起初遇的情況,沈宜蒼唇角不自覺泛起柔笑,長指成勾,將薛霞飛散在頰上的凌亂髮絲勾攏至耳後。

    這超出禮儀的親匿舉止,點出某些深藏在他內心的情愫。

    從一開始的交惡,到之後的接受,至今更進一步的瞭解,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這樣,但……

    就這樣吧,也未嘗不好呵。

    「公子?」

    「老人家見多識廣,自當瞭解在下的意思。」

    兩人對談間,沈宜蒼始終沒有回頭。

    是以,他錯過老嫗投來的視線──

    那疑惑不解卻又詭譎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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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唔……唔我快、快死了!唔唔唔啊──」

    腦門一記吃痛,薛霞飛「哎喲」一聲,整個人突然跳坐起來。

    「好痛,嗚嗚……做了溺死鬼之後,還被閻羅王敲腦袋,我好可──咦?」不太對,剛剛那記叩腦門的勁道有點熟,像是──「嗚哇哇……連鴻哥哥也下地府來了,嗚嗚……」

    啪!再一響,這回加重了力道。

    「笨丫頭,睜大眼睛看清楚點,這裡是逸竹軒,不是陰曹地府。」守在床側的青衫男子好氣又好笑地道:「還有,我怎麼看都是長命相,別老想把我往地府帶去。」

    「鴻哥哥?!」真的是他!薛霞飛傾身向前。「我怎麼──」看看四周,這是逸竹軒內專屬於她的廂房。「我怎麼會在這兒?」

    「沈公子帶你來的。」俊逸中帶幾分陰柔之美的男子臉上揚笑,神情寫著對妹子的呵寵。「你睡了兩天兩夜,總算知道要醒了。」

    「他人呢?」

    「和玉兒在大廳談正事。」

    談正事?薛霞飛甫回復血色的臉,瞬間又刷上慘然的灰白。「完了……」

    「怎麼了?」范儒鴻伸手撫上她一頭早亂得糾結的發。「天還沒塌,你用不著這麼緊張。」

    「天是沒塌,但我砸了……」她哀號,賴進視若兄長的范儒鴻懷裡。「鴻哥哥,我的差使砸鍋了啦……」

    范儒鴻挑眉。「到西域還有一半的路程,說砸鍋未免太早。」

    「還不就是你們家那個孔老頭害的,說什麼男女什麼不親的,死都死了,還說那麼個廢話做啥,唉。」

    她說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吧?范儒鴻暗歎在心裡,深為妹子的不學無術汗顏。「這句話不是孔夫子說的,是孟子說的。」

    「差不多啦。」她小手一揮,視儒學兩大宗師為棘手人物。「都是死後還愛亂說話的老頭子,姓孔姓孟還不都一樣。」

    「霞妹──」

    薛霞飛突地嗚咽起來,打斷了他的話:「嗚嗚……他以前說過想換人帶路,這下好了,我在擎虎山沒保護好他,反倒累他救我,現在他又跟玉兒在談正事……」

    一路推想下來,薛霞飛得到的結論只有一個──

    「嗚哇哇……他一定是在跟玉兒談換人的事,嗚哇……」直腸子的她藏不住情緒,趴在范儒鴻懷裡哭叫起來。「一定是這樣,嗚嗚嗚……」

    噗哧!范儒鴻忍不住笑出來。

    「還笑人家!」鴻哥哥沒良心!

    「我想你不必擔心這件事。」

    「可是……我沒護他周全,又、又……」薛霞飛支支吾吾地道出一路上發生的大小事情,最後小嘴吐出歎息:「這趟差使我辦得真糟是不?」

    「的確。」聽完事情始末,想安慰她、騙她說不會還真的挺難的。

    「是啊,換作是我,也會想換人哪。」一想到這兒,薛霞飛就覺心頭蕩然一空,彷彿遺落了什麼。

    單純地尋物或領路帶人探尋的差使,她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以往,辦妥差使,收取酬勞走人,她一向能走得乾脆快意,毫不戀棧;可這回……怎麼也瀟脫不起來。

    對沈宜蒼,她覺得依依不捨。

    「鴻哥哥,他就拜託你一路照顧了。」

    范儒鴻愣了下,細眸瞅著她半晌,了悟揚笑。

    「傻妹子,」他展臂將她摟入懷中。「我可沒聽玉兒說要撤換你的差使。」

    「待會兒就會撤換了,我有預感。」她說得哀怨。「我的預感向來準確。」

    「這回怕是派不上用場了。」那沈公子他見過,當時他抱著昏迷不醒的薛霞飛,神色既驚且慌,哪裡像個講究衣冠的官宦子弟?不過是個擔憂心上人的普通男子罷了。

    他可不認為那位沈公子會有撤換霞妹的打算。

    「你們在做什麼?!」

    房門口,昂藏男子怒喝,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糟!心細如髮的范儒鴻立即猜知對方心思,欲收臂起身。

    可粗枝大葉慣了的薛霞飛不解其意,一雙手仍勾在他腰背,眨了眨大眼看著杵在房門口的沈宜蒼。

    「嘿嘿嘿……」依稀記得昏迷前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偏又一時想不起來,薛霞飛只好尷尬傻笑。

    他是誰?瞧見兩人親匿的舉止,這疑問瞬間浮上沈宜蒼心頭。

    為免多生事端,范儒鴻起身欲離開,兩人在房門口錯身而過,四目交會,各懷心思。

    沈宜蒼兩道濃眉鎖凝,顯露出較勁的挑釁意味。

    同為男子,范儒鴻自然瞭解對方敵意所為何來,倒也不以為意。

    「霞妹就煩你照料了。」吾家有女初長成,感歎呀!他這個鴻哥哥年華老去,青春不再……年方二十七的范儒鴻在心裡欷吁不已。

    霞妹?聽聞他如此稱呼薛霞飛,沈宜蒼微怔。那麼他是──

    「鴻哥哥?」

    范儒鴻先是一愣,旋即出言調侃:「誠蒙不棄,讓沈公子喊我一聲鴻哥哥。」

    驚覺口誤,沈宜蒼惱了,卻還是拱手一揖。「在下沉宜蒼。」

    「范儒鴻。」范儒鴻忍笑回禮。

    「久仰。」

    「初次見面,何來久仰之說?」對於場面話,范儒鴻從不放在眼裡。

    沈宜蒼輕哼:「你的霞妹經常提及你,當然久仰。」

    「咳!咳咳……」范儒鴻差點憋不住笑意。「好一個酸味十足的『久仰』啊。」

    聽出他意有所指,臉皮薄如紙的沈宜蒼霎時窘紅了頰。

    「鴻哥哥,你們在說些什麼啊?」薛霞飛一臉茫然。她怎麼聽都聽不懂?

    「官家公子動了心,還無端打翻醋罈子,心有所屬的傻丫頭應該最高興才是,偏偏傻丫頭渾然不覺,唉唉唉。」

    「鴻哥哥?」哇,有聽沒有懂!

    「范兄!」短短幾句話,沈宜蒼已聽出范儒鴻對薛霞飛並無男女之情,敵意立時全消。

    「喲,變成范兄啦?」變得可真快。范儒鴻語帶戲謔。

    「鴻哥哥,你到底在說什麼?」

    范儒鴻搖頭低歎。真是不開竅的丫頭。

    「沈宜蒼,你知道鴻哥哥在說什麼嗎?」

    她連名帶姓的喚法,讓沈宜蒼皺了眉。

    范儒鴻開始同情起這年輕小伙子,不禁拍拍他肩膀。

    「這丫頭就交給你了。」

    不理床上人兒的呼喚,他低笑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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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蒼掩上門,來到床邊落坐。

    「看樣子,你好很多了。」

    瞧見他嚴肅的表情,薛霞飛也跟著端正坐姿,雙腿並跪在床板上。

    「是……咳!是好很多了。」

    「右臂的傷勢如何?」

    順著他的眼光移至白布包裹的傷處,薛霞飛呵呵一笑。

    「這沒什麼啦!小傷小傷,沒啥大不了的。我以前練功受的傷比這嚴重許多,比方說──嗯……一時想不起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見他一臉凝重,她的笑容也跟著僵在臉上。「你怎麼啦?該不會跳河的時候撞到腦袋,變傻了吧?」

    說到跳河,記憶全數回籠,不待他開口,薛霞飛又搶著說下去──

    「不說不氣,愈想愈惱!你知道我不會泅水還拖我跳河,真是太沒義氣了!害我灌進一肚子水,枉費我對你這麼好,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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