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鄀藍
「謝謝你,我吃得很飽。」
「時間也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台北休息。」胡仲安說。
她點點頭,「麻煩你了。」
「易總裁,今天真是謝謝你,讓我們倆有機會吃到這麼美味的佳餚。」
「相逢自是有緣,很高興能認識兩位。」易轉蒔太清楚胡仲安的用意,這些應酬話聽起來真是虛偽呀!
「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項小姐,再見。」而且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易轉蒔沒想到,原本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想到育幼院走走,沒料到竟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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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綠歆剛洗完澡,打開電腦工作了一會兒,透過電腦視訊向法國的主管報告,將她和凱渥公司溝通過的合約,E了一份回公司,若是沒有問題,將在後天正式簽約。
結束匯報,打開電子信箱看了些信後,她才關上電腦上床休息。
她躺在床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從頭轉到尾,最後選擇了HBO。電視開著,但她的心思卻沒在電視上,不自覺的想起易轉蒔。
不知怎地,對他,她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彷彿很早之前就已經認識他。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她第一次到台灣,以前在芬蘭或到法國唸書,她所認識的朋友裡,沒有一個叫做易轉蒔的人。
倏忽,床頭的電話響起,將她遠離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接起電話,「喂。」
「項小姐,一樓大廳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她拿起身旁的手錶一看,都快十二點了,有誰會來找她?「請問是誰找我?」
「是一位易先生。」
「易先生?」易轉蒔?!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家飯店?「麻煩你問他有什麼事。」
「是的,請你等一下。」櫃檯服務員正想開口問時,電話卻直接被易轉蒔給搶了過去。「先生,你……」
「我在大廳等你十分鐘,沒見到你下來,我就直接上去找你。」易轉蒔有些霸道的說。完全不給她回答的時間,把電話交還給傻楞住的櫃檯服務員後,直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她。
項綠歆瞪著話筒,不免覺得有些生氣,這個男人實在太無禮了!
關掉電視換下睡衣,她隨即下樓去,到了大廳一眼就見到他坐在沙發椅上等她,眉宇之間似乎鎖著濃濃解不開的愁緒。
她朝著他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請問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
易轉蒔抬起頭來看她,素雅的臉、剔透的肌膚,水水嫩嫩的模樣,他還記得小時候只要夭氣一冷,她的鼻頭就會紅紅的,好可愛!
「小歆……」
「對不起,請你稱呼我項小姐。」
「我們之間的距離真的變得這麼遙遠了嗎?」他的語氣幽然,帶著一點悲涼。
「易總裁,如果你找我只是要說一些言不及義的話,對不起,我想休息了。」她站起來,準備上樓回房睡覺。
「陪我喝杯酒好嗎?」她突然說,眼光落在前方,一個沒有焦點的地方。
「嘎?」項綠歆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被他那落寞的眼神給怔住,拒絕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十分鐘後,她和他已經置身於飯店附近的一間PUB裡,兩人並肩坐在吧檯前,眼前各放著一杯酒。
他們就這麼坐著,只是坐著,優美的音樂配上柔和的燈光,營造出一種溫馨浪漫的氣氛。
項綠歆認為自己一定是瘋了,她雖然一直生活在開放的西方,且這幾年在法國也看過不少獨自到法國旅行的女孩子,在旅途中發生艷遇,發生一夜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她的根終究是在台灣,有著保守的傳統觀念,她的思想可以很開放,但在行為上卻仍是相當保守。
因此,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脫軌的事。
「你對我的印象似乎很壞。」
「沒有所謂好與壞。」
易轉蒔轉過頭去看她,「我長得很恐怖嗎?」他記得小時候的她很容易與人相處,長大後,怎麼彷彿在心裡築起一道高牆,對人似乎有著很強的防衛心。
「我說過我不習慣跟陌生人講話。」
「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對你來說,我還是陌生人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對你沒興趣,你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你在法國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有些交淺言深了。」
「還是你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不理會她,繼續追根究底。
「易總裁……」
「你可以直接叫我轉蒔。」他打斷她的話。「小歆……」
項綠歆聽到這一聲「小歆」,心中受到強烈的震撼!這個暱稱,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久到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
而這一聲「小歆」,更讓她憶起深埋在心裡的悲痛,和對人的不信任。
「小歆……」易轉蒔似乎看見她眼底的傷心,內心頓時如狂風巨浪般,狂亂不已。
「我說過,請你稱呼我項小姐。」這個名字隨著她最愛的哥哥消失,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易轉蒔歎了口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年的聖誕節,你準備怎麼過?」
「易總裁,你到底想說什麼?可以請你直截了當說出來嗎?」
「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對你,我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既然你不知道如何開口,那就什麼話都不要說。」她站起身,決定不再繼續浪費時間。「我先回去了。」
易轉蒔拉住她的手,「小歆,你真的忘了我嗎?」
「你……」項綠歆瞥過頭,卻驚見他眉毛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隨即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嚇得說不出話來。「哥哥!」他……真的是項格斯嗎?!
她還記得,他眉毛邊的那一道疤痕,是她吵著要摘樹上的水果,他替自己爬上樹時,不小心摔了下來所留下的傷疤。
她還記得當時他流了很多血,她被嚇得哇哇大哭,他卻強忍著痛,安慰她說自己一點也不痛,要她別怕。
「你想起來了嗎?小歆……」她終於記起他了。
項綠歆再度坐下來,心裡狂亂不已。來台灣之前,她曾經期盼能見到他,如今她真的再見到他了,卻又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
沒有特別的狂喜,也沒有特別的驚訝。
二十年後有緣再見,她應該是高興得與他相擁而泣,而不是這般冷淡的感覺。
對於他,她不能說完全沒有怨,對於當年他的不辭而別,在她心裡留下很多遺憾和傷痛。
從小,她最信任、最喜歡和最疼愛她的哥哥,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告訴她只要向雪人許願,所有的願望就會實現。
而她也很真心、很認真的在半夜十二點向雪人許了願,最後不但願望未曾實現,第二天一早,雪人不見了,他居然也不見了!
從那之後,每年到了生日,她便不再許願,也不曾再堆過雪人了。
「那一天在機場的貴賓室,我看到你在紙條上寫著『項格斯』,才知道有可能是你,我馬上追了出去,卻已經不見你的人影。我讓人查了你的資料,確定你就是小歆,也知道你就住在海悅飯店。」
「你既然知道是我,也知道我住在哪家飯店,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怕你根本不想見我。」易轉蒔轉過臉來看著她,二十年沒見,兩人的情緒卻異常的平靜。「小歆,你會怪我當年的不告而別嗎?」
「當我第二天起來,雪人融化了,你也不見了,我哭了好久,後來媽媽告訴我,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年我只有六歲,什麼也不懂,只知道最疼我的哥哥騙了我,再也不愛我了。直到我要去法國念大學的那一年,爸爸、媽媽才將關於你的事全都告訴我,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根本不是親兄妹。」
「我成年後,曾回羅凡納米找過你們,但你們卻已經搬走了。」易轉蒔解釋著。
「在你離開的第二年,我們就搬到赫爾辛基。」
「從那之後,我將那間房子又買了回來,往後每一年的聖誕節前夕,我都有再回去,只為了等待一份渺茫的希望。這些年,我從不曾放棄找你們,只是世界何其大,想找你們如大海撈針一樣難呀!」
「你能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連跟爸媽說一聲再見也沒有,就這麼偷偷離開?」這一點是她始終最不能諒解的事。
「那一夜,我在書房外聽到叔叔和爸爸、媽媽說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我一想到我並不是這個家的一分子,而爸媽已經養育了我十年,我能再成為他們的負擔嗎?」
「我想在爸媽的心裡,一直當你是親生兒子。」
「我知道,我會決定跟著我叔叔離開,最重要的原因是……」易轉蒔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