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綠痕
「她例外。」北海邊答邊低首看向懷中的漣漪,淡聲向她警告,「就算要出氣,妳也該鬧夠了,別逼我下重手。」
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的漣漪,仍舊在他懷裡掙扎個不停,只把話說一次的北海,在她仍執意想拉開他時,他將兩眼一瞇,出手如閃電地一拳重擊在她的腹部上。
「妳就是脾氣倔。」毫不心軟的他歎口氣,伸手將昏厥的漣漪攬進懷裡。
光只是看他揮拳,滄海和觀瀾就被嚇出一身冷汗。
滄海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下手會不會太重了?」一拳就可以打掉一座小島的人,用這種力道來對付她?這女人禁不禁得起呀?
「妳。」他沒理會滄海,只是朝波臣努努下巴,接著大剌剌地朝她撂下話,「我不找妳算妳擅自吵醒她的帳,所以我與她之事,妳最好是學滄海一樣,當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若說出去呢?你能拿我如何?」沒見識過他能耐的波臣冷冷一笑,並不怎麼吃他這套。
北海也回答得很簡單,「我會殺了妳。」
湛藍色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直視著他炯亮的眸心,血色瞬間自波臣的臉上褪去,當一旁的觀瀾和滄海急著前來拉住波臣時,波臣不甘心地啟口。
「你是神。」
「那又怎樣?」他聳聳肩,逕自抱了人就走,完全將他們的錯愕拋諸腦後。
他說什麼?
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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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見海浪的聲音,她覺得很像是上天的歎息。
也許海洋就只是盛載著上天眼淚的器皿,在風兒的助長下,有時咆哮、有時低語。以往在島上時,她常把貝殼貼近耳邊聆聽,藉著一樣的海濤聲,回憶起沒有月亮的夜晚裡,那些屬於他的灼熱氣息,和她早已熟悉的身軀。
甘美的泉水滑過她的唇,滲進了她的口中,不僅滋潤了她的唇,也為她焦渴的喉際帶來一片清涼。
她困難地吞嚥著,在著急的想喝更多時,有人再次吻上她的唇,而後將水哺進她的嘴裡,某種勾誘起她回憶的味道,淡淡地自他身上傳來,她嗅了嗅,憶起了這份屬於海洋的味道,同時也在嘴裡嘗到一絲血腥味。
她緩緩掀開眼睫,水綠色的眸子直望進兩抹熟悉的藍色汪洋中。
「氣消了沒?」坐在床邊的北海伸手撥開額上的發,修長的指尖在離開時,順道走過她的唇邊。
很快即回憶起發生何事後,漣漪反感地皺著眉,一手撐著身子想坐起,但腹側卻傳來一陣刺痛,她連忙用手按著傷處,這才發現,在她腹側裹了厚厚的紗布以固定斷骨,她悶不吭聲地檢視著自己的傷勢,沒想到他說的下重手,竟這麼重。
「我出手重了點……」北海邊說邊朝她伸出手,想將她腹側的紗布綁松一點好讓她容易喘息,但她卻飛快地拍開他的手。
防備的眼神清楚地寫在她的臉上,北海默不作聲地讀著她的眼眸,並在她按著腹側掙扎地想下床時,冷聲向她警告。
「躺回去,別讓我說第二回。」
他的音調,不高也不低,就只是淡淡的,但聽在她耳裡,它卻像極了恫喝,尤其是在他失了在人前常擺出的那種笑意時,面無表情的他,也就顯得更加遙遠陌生。實際上也沒多餘力氣移動自己的漣漪,索性往後一躺,省得這男人再賞她另一拳。
海鳥的鳴叫聲自窗邊傳來,窗畔的紗簾被風吹得像是浪花卷卷,她微側過頭,看著他走至窗邊伸出一指,讓一隻鳥兒停在他的指上,那具她曾在黑暗裡再清楚不過的高大身軀,如今就近在眼前沐浴在艷陽下,這讓她有種還在夢中的感覺,可腹側隱隱不散的痛感,又一直提醒著她這是真實的。
漸漸往西的日頭,緩慢地拉長了他身後的影子,她還記得,以往,每個人都對這道身影翹首以望,就連她,也曾在個秘密的暗處窺看他的身影……
她深吸了口氣,提醒著自己別再去回想過去的種種,因為,已經一百年了,那個黃金般的時代已經過去,而她當年所追求的,機會也已稍縱即逝不再存在。
「若不是你,我原本有機會隨眾神離開人間的。」她對著他的背影說著,語氣裡有著指責,更有著幽怨。
北海回頭瞧了她一眼,趕走了停在指上的海鳥後,揚高了眉走回床畔。
「當神有什麼好?」
她看著一旁反問:「當人又有什麼好?」備受神子尊崇的他,怎會明白什麼都不是的感覺?
「妳就這麼不喜歡當個人?」他以指尖勾正她的臉龐,由上而下俯視著她,不讓她的雙眼有半分可逃躲的餘地。
「我是神。」她微蹙著眉,正色地糾正。
他毫不客氣地潑她冷水,「只有一半是。」若是人與神的混血就算是神的話,那天底下豈不一籮筐的神?
面色本就已經非常不佳的漣漪,在他的嘲諷下,氣色更顯慘淡,她負氣地在枕上別過臉,拒絕再看他一分。
「妳真不樂意見到我?」他撇著嘴角,一手撫著胸坎,樣子像是挺受傷的。
她悶悶地說著,「治好我的傷。」這是他打的,他總能彌補一點吧?不然頂著這傷勢,別說做什麼事,她就連哪也去不了。
他愉快地回絕,「不要。」
「什麼?」
「妳雖沒生了翅,但妳傷勢一好,妳定會不要命的想離開這座迷海,因此我下。一要是不早點把她栓在海道裡,他反而會更不心安,因此為了不讓她有機會離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連趵都不能跑。
「你刻意的?」怒火隱隱在她眼中跳動,她才支起身子想找他算帳,他卻伸手朝她額際輕輕一推,馬上就讓她跌回原位躺好。
他笑得壞壞的,「對。」
望著他那像是孩童惡作劇般的笑容,漣漪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和用這種手段限制她的行動又是為了什麼,只是在她的兩眸接觸到他那很少在她面前出現的笑意後,頓時她腹內的怒火消了一半……
原來……他笑起來是這樣子啊?
她從沒見過他的笑容。
他這人,對每個人都笑,就是從不曾給過她一點點,除了黑夜外,他什麼都不曾給過她……
帶著漫不輕心的笑意,北海心情甚好地離開她的面前走至窗邊,側坐在窗邊後,一手撐著下頷遠望著外頭,一頭不受拘束的黑髮,被海風吹得飛揚下已。
她低聲地問:「為何你沒有隨眾神一道離開人間?」所有的神都走了,她原本以為,他也會在那時跟著走的。
北海咧出白牙,「為了妳呀。」
「兩界之戰你怎沒死?」
「妳還活著,我怎捨得死?」他兩肩一聳,朝她拋了個媚眼。
她冷冷輕哼,「你怕死?」
「怕。」他的面色突地一換,再正經不過地向她頷首,「很怕。」
出乎意料外的答案令她頓了頓,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漣漪。」望著外頭,他靠在窗上清楚地向她聲明,「就算妳殺了我,我也不會讓妳離開迷海的。」
她沉默了一會,隨後一半是負氣一半是想賭賭看地問。
「若我毀了海道呢?」他一手所創造的海道,他總不會置之不理吧?就像當年他為了海道參加了兩界之戰。
「隨妳。」他緩緩轉過臉,目光專注地凝望著她,「我在乎的只有妳而已。」
低沉沙啞的音律,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錯覺眼前的男人,就和當年一樣未變,她雙手抱緊了被單,轉過身子不去看他的臉。
「妳不信?」糾纏她的問話在她背後響起。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閃而逝,她將臉埋進被單裡。
「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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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神人是天生就犯桃花,還是天生就是禍水?
與觀瀾肩並肩坐在殿廊中庭的滄海,右不時看看坐在東殿花園裡那個正在拈花惹草的北海,右不時瞧瞧半躺在西殿露台涼椅上養傷的漣漪,滿腹怒火早已翻滾不休的他,在花園裡又湧進了更多女人,以及露台下又駐足了更多男人時,氣得島主風範盡失地再一次地向身旁納涼看戲的同僚抱怨。
他一手指向北海,「那小子是打算勾引玄武島所有的女人嗎?」有沒有搞錯?除了觀瀾外,整座宮裡的女人,幾乎沒有一個可以逃出那小子的手掌心。
不想再被北海吃豆腐,因此刻意與北海保持距離的觀瀾,視而不見地別開臉。
「別問我,神是在你家出現的。」一想到那男人佔人便宜的手腳有多利落,她就有股想拿刀砍神的衝動。
「那她呢?」他又急又氣地把手指轉向,直指著宮殿另一頭的焦點人物,「她是打算勾引我家所有的男人嗎?」那邊那個說流連花叢是天性也就算了,而這個咧?她光是不說不動的坐在殿角的露台上,就把下頭所有經過見著她的男人,三魂七魄全都吸光,在他家下面迷路得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