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蔡小雀
她瞬間臉紅若五月榴火,「我哪有那麼好?」
「妳有。」他歎息,雙眸灼灼地盯著她,「妳會突然消失嗎?」
她心底沸騰著、激動著,「不會。但是有件事你說的沒錯,也許這是一個夢……莊周夢蝶,也許你是莊周,也或許我是蝴蝶,究竟是你作了夢?還是我?」
他震動地看著她,心弦悸動著,被她美麗輕靈的眉眼臉龐,輕柔若煙如夢的低語深深地撼動了。
也許這真的是個美好的夢境,也許他注定要在這麼美的地方遇見一個這麼動人的女子,也許……美麗的假期戀情並不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心動了,徹徹底底地心動了。
飛諺伸指輕輕地碰觸她細緻柔嫩的臉頰,心下越發柔軟了。
「如果這是夢,當醒來的時候會不會後悔呢?」他做了一件這輩子從未做過的事,就是在這麼短的結識時間內就吻了一個女子。
他微俯過身,以吻覆蓋住了她的櫻唇。
曼樓驚喘一聲,卻無力抗拒這突如其來的激情,尤其這在她夢境早已狂野演練過無數遍。
從不知道,原來吻是這樣震撼而醉人的,他的唇瓣冰涼而柔軟,輕舔吸吮漸漸長驅直入,如同一道火焰強悍又溫柔地燒灼著她的唇、她的心、她的靈魂深處……
他感受到的震動更是劇烈到極點,她的青澀嬌怯徹底擄掠了他的感官知覺與每一寸神經,舌尖害羞的試探與反應如旋風般撩撥起他渾身的渴望與悸動,他的心臟在胸膛間猛烈撞擊,堅實的腹部糾結如鐵,狂猛的熱浪自下腹竄起,繚燒奔流在他每個細胞和血液裡。
最後,他感覺到她的嬌軟無力而移開了嘴唇,她沁汗的額際抵靠在他的額頭,旋即軟軟地鬆懈下來靠在椅背上,眨動著癡醉茫然的眼傻傻地看著他。
「答案是……」他眸光灼熱地凝視著她,低沉沙啞地道,「不,我不會後悔。」
就算只是夢,他也要捉住這渴慕已久的心動與柔情,和她有段最動人難忘的夢幻時光。
「你確定嗎?」她眼眶驀然熱霧瀰漫,哽咽地道:「可是你不怕我嗎?」
她明明是別有目的。
假如他發現了她的目的,會不會恨透了她?畢竟沒有人願意被利用啊。
「我為什麼要害怕?」他頓了頓,有一絲遲疑地道:「反倒是妳……我害怕我會傷害妳。」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一段美得不似人間有的短暫戀情,好好相陪的一段快樂時光……他瞭解自己還太年輕,不可能因此就定下來。
他應該對她說明白的,但是他又唯恐她會就此拂袖而去。
唉,正因為他身為一個冷靜理智專業的心理醫生,所以他深切地明白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變」,尤其是感情。
他看過太多夫妻或情侶感情褪色而吵吵鬧鬧地進他診療室的,他也看過太多人生無常的真實案例,所以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段秋日戀情能夠維持到天荒地老。
也許他的父母。祖父母。外公外婆是例外,但是因為他們的確緣分深厚,而且彼此珍惜堅定不移,他們之間濃烈到極點的愛一直令他羨慕,但是他卻不敢期望自己也能夠得到這樣的愛情。
畢竟,人生變量太多太多了。
每個人只能活在當下,掌握當下,快樂而努力。
所以他知道對今年二十八歲的自己來說,「承諾」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曼樓低下頭,「為什麼這麼說?」
「我希望妳明白,妳對我有種很特別的吸引力。」他稍嫌困難地解釋,「不可諱言的,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非常奇妙,但是……」
「我明白了。」她憋著氣低聲打斷他的話,
不,她不明白,但是情知這一吻發生得太快了,帶給他的震撼恐怕不亞於她。
她究竟在期盼什麼?因為這一吻,他就愛上她嗎?
「妳真的明白?」飛諺鬆了口氣,隨即濃眉微蹙,「我不想妳誤會,我應該解釋清楚,我很喜歡妳,但我不認為妳接受得了這樣的安排……」
「安排?」她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迷惘。
他黑眸炯炯地凝視著她,堅定而專注地道:「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她睜大雙眼,目瞪口呆。
看著她吃驚的模樣,飛諺陡然覺得自己好像個遊戲人間沒心少肺的大色狼,不禁汗顏道:「對不起,我真的算不上是純粹的好人。」
「不……」她心頭亂糟糟的,剎那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好。
她應該深感榮幸嗎?他居然喜歡她,喜歡到願意和她談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同樣的,她應該感到悲傷嗎?因為他對她的喜歡只足夠支撐一段短暫的、美好的假日戀情。
她覺得激盪,又覺得心酸,卻又掩不住深深渴望想答應。
但是這算什麼?她真有信心在結束這場短暫秋日戀情後,支離破碎的心還能活得下去嗎?
「對不起,我不該冒昧無禮地提出這個要求。」他一臉歉然。
只不過欺騙她這一切會是天長地久,更侮人,也更不公平。
「你沒有錯。」曼樓看著冷掉了的,凝結成淺淺霜白的火腿,上頭原本噴香的油脂在過了期褪了色後,變得這樣無味可怕。
就像愛情,
保鮮時限能夠撐多久呢?
小豐和炊雪對於愛情與未來為什麼能夠充滿信心?為什麼有那樣大無畏的勇氣去爭取?重點是,她們真的得到了愛情與幸福,她們的另一半將她們視若珍寶,呵護備至,看模樣想不白首偕老也難。
而她呢?她原本就薄弱的信心現在更是搖搖欲墜,尤其在他做出那樣充滿誘惑的提議後。
飲鴆止渴行得通嗎?她可以因此擁有他的真愛嗎?
她越想頭越痛。
「妳的臉色很不好,不舒服嗎?」飛諺關心地盯著她,難掩一絲忐忑。
「早餐涼了。」她借口端起兩盤原封未動的食物,強顏歡笑,「不好意思,早上就談這麼嚴肅的話題的確不能促進食慾……你要不要喝杯咖啡?」
他伸手握住她端盤的小手,心情複雜沉重地看著她,「等等。」
「蛋涼了,不能吃了。」她低垂著粉頸,此刻整個人心亂如麻,根本沒辦法抬頭看他。
「對不起。」他認真地,心痛地再次低喚。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剛剛發生的事只是我們一時昏了頭,血糖過低的緣故。」她苦澀地微笑,溫柔地道:「你要喝咖啡嗎?」
「曼樓,忘了我方才說過的每一句話,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剛剛……一切情感衝擊得太快,太教人難以招架,許許多多陌生的感覺令他無從分辨釐清,但是有件事是可以確定的--
他絕對不希望她傷心。
曼樓緩緩地抬起頭,眼神脆弱地凝望著他,「我不知道。」
「無法原諒我嗎?」他心一緊,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心臟。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很老實的坦承。「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一向很遲鈍,很傻、很呆,我不懂得玩世故的男女愛情遊戲,我甚至連『慾望城市』都只看了兩集,這樣的我乏味得不得了,可能完全沒有辦法滿足你,所以……」
他憐惜地看著她,「妳很好,非常好,我也不想要一個『慾望城市』裡的凱莉佈雷蕭。」
時尚的凱莉,情人性愛樣樣精采的凱莉,有點大女人又小女人的凱莉……他也曾認識過很多類似凱莉的萬種風情女郎,甚至跟她們都曾擁有過一段難忘的美好關係。
但是這肯定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因為他還在尋尋覓覓,也還停留在說承諾太沉重的階段。
可是對曼樓,他所有學過的理論與專業完全派不上用場,此刻的他像個手足失措的年輕小伙子,完全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我好矛盾。」她內心強烈交戰,從小到大循規蹈矩的教養要她矜持保守,可是她心底深處柔軟的那一點,卻深深地期望接受他的提議,來段只要曾經擁有,不必天長地久的狂野戀情……
好吧,或許沒到狂野的地步,但是她肯定自己非常非常想要他。
至少從早晨到現在,她完全沒有想到看書這件事。
「順其自然,好嗎?」他不敢再冒失地要把話說清楚,開誠佈公地定論對她的感覺了。
傻子才會橫衝直撞,一招用到底……現在的她非常迷惘困惑,可憐的小丫頭,一定是被他給嚇著了。
他眼底盛滿愛憐之色,輕柔堅定地奪過她手上的盤子,放回桌上。
「你要做什麼?」曼樓顧不得回答他,愕然地注意到雙手一空。
「吃早餐。」他堅決地牽著她的小手,將她按坐在椅上,對她溫柔一笑,「別浪費食物。」
「可是早餐都冷掉了,不好吃了。」她虛弱地抗議。
這個男人雖然徇徇儒雅狀似斯文,但是也挺霸道的,而且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壯有力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