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娃娃
沒錯,爸是凶了點,是冷了點,是面無表情了點,但他終究是他的爸爸呀!
每回有人問起,他都會很驕傲很驕傲地告訴人家,說他的爸爸像天神一樣偉大,因為從小開始,爸爸就是他最崇拜的偶像。
有一回他發高燒,爺爺奶奶、叔叔姑姑、陰婆婆等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只有爸爸始終沒出現,他有些失望,可後來有天夜裡他忘了吃藥,沒睡得昏昏沉沉,這才發現半夜裡他睡著時,爸爸就會來看他,還用額心貼觸他的,看他的燒退下了沒有。
那時候他不懂,又不敢問爸爸,只得強忍著隔天去問小叔,小叔聽了後大笑,說是因為爸爸的臉皮太薄,來看自己的兒子卻不想讓人知道。
接著他又問小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爸爸不太願意正視他的臉。
小叔促狹的笑著回答:「怪你自己吧,一張臉長得那麼像媽咪。」
小叔這麼說他就更不懂了,為什麼因為他長得像媽咪,所以爸爸不願意看他?
是因為爸爸不愛媽咪嗎?
他傻傻追問小叔,這回小叔卻怎麼都不肯說了,他一徑但笑不語,後來被他纏煩了,小叔只說:「這種問題你應該直接去問你爸爸的。」
他嘟嘴沒作聲,小叔一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他哪有膽子去問爸爸?
問題就這樣被擱下,而現在,在好不容易見著了媽咪之後,她卻要他做出選擇,是要爸爸還是要媽媽?
「為什麼我要做選擇?」伊凡困惑地盯著母親,「別的小孩都能同時擁有爸爸和媽媽,為什麼我只能選擇一個?」
「小凡!」
凱怡歎氣,尋思著該如何和這麼小的孩子溝通,讓他朋白世上之事,非能盡如人意。
「並不只有你這個樣子的,這世上的單親家庭很多,你若選擇了一個,另外一個也還是會一樣的愛著你,也還是可以定期去看你的。」
伊凡臉上寫滿了不悅,「我不要定期的看,也不要還是一樣愛我,我要我的爸爸、媽媽,陪我一塊長大。」
凱怡不禁語塞。
她怎麼能怪兒子?
天知道他所想要的,只是個多麼尋常的要求,就像她幫他取的名字,只求他能平平凡凡長大而已。她垂首,掉下了眼淚,她對不起小凡,連這麼基本的要求都無法為他做到。
「媽咪,妳別哭……」見母親落淚,伊凡手足無措,他一邊幫母親拭眼淚,一邊小心地問:「媽咪,妳不想和爸爸在一起,是因為……妳已經不愛他了嗎?」
凱怡還是無聲啜泣,伊凡咬咬唇,小心翼翼再問。
「還是……爸爸不愛妳?」
在孩子單純的想法裡,除非是不愛了,否則明明是一家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凱怡沒作聲,傷心地將兒子擁進懷裡,不知該如何向年幼的兒子解釋。
愛這名詞,在這場婚姻裡,似乎只有著單方面的存在。
而現在,那最初最濃的愛已轉化成了恨,愛得愈深,恨得愈切,她已無法再像當年那個傻憨憨的女孩,告訴自己,她不在乎他愛不愛他,也無法再鼓勵自己,一定要以加倍努力的愛來贏得他的心了。
不了!
她再也不要這麼虐待自己了。
記憶恢復後,緊隨著而來的是被背叛、被捨棄的痛楚。
她刻骨銘心的記得,他在船爆炸之前所作出的決定。
他不要她!
不要!
如果她的奇跡活存,需要豐沛的情緒和堅定的意志力來做後盾,如果她真的必須要在愛與恨之間做出抉擇,那麼,她已選擇了後者,而且必須承認,比起愛,恨真的要容易多了。
真的,要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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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怡繼續回想著那時候的情形。
那天伊龍將她壓在床上的結果,是在床上染上了血跡。
一些是來自於她的腳傷,大部分的,卻是來自於她體內,處子的血。
而她,由抗拒轉為臣服,末了,陪他一同投入妖艷而無法再回頭的慾火裡。
先是摧毀,再是塑造,最後重生。
那是一場緊接著一場毀天滅地似的歡愛,狂暴且激昂,她似被降服,又似是降服了他,她對他多年來隱藏著的情愫具體成形,化成了更深更濃的眷戀,那種感覺,甚至是要她為他去死,她都會毫不考慮點頭同意。
他雖絕口不提愛,但那時候藉由他狂肆而劇烈的動作,她不禁幻想著他應該也是有點喜歡她的吧,要不,又怎能徹夜不眠,連連要了她好幾回。
他喜歡霸氣地扣緊她的腰,用唇用手在她身上攻城略地,她則是完全喪失了思考及語言能力。
她身上有火,體內也有火,所有的火,只有他能夠熄盡,但撲熄之後又再度重燃,他們之間的火,似是燒不盡的。
整整兩夜一日,他們沒讓任何人來打擾,連傭人都讓伊龍打電話通知取消送餐,真的餓了就喝點牛奶或吃點泡麵,但事實上他們幾乎沒餓過,因為彼此正是可供果腹的大餐。
第三天中午,莊馨快快樂樂地歸來,他們被迫由夢幻中回轉現實,他被通知要帶她到大屋用餐。
他抱著她,她面紅過腮,無法再像從前那樣被他抱在懷裡而能佯裝若無其事了。
是心虛吧,她總覺得人人都在盯著他們,她很擔心,連呼吸都盡量斂低,就怕被人聞出她的氣息裡,有伊龍的味道。
在人前她很小心,一點也不敢恣意,不像兩人單獨在他房裡時,她最喜歡貼進他懷裡,舔玩著他耳朵呵氣,而他也會無聲由著她,像縱容著一隻愛撒嬌的貓咪。
但不論是做愛、看電視或是其它,他們都是無聲的,除了兩人抑不住的粗喘與呻吟。
他向來寡言,而她,是怕一個不小心觸及了不該碰觸的話題,例如理智,例如責任,例如未來,例如……她的未婚夫。
她不敢問他將如何處理他們之間的問題,也沒有主意,那原是一團亂的毛線球,現在似乎是更亂了。
「凱怡呀!」莊馨笑吟吟地打量著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瞧妳精神多好!鄺醫生讓妳多休息,果然是做對了。」
凱怡面有愧色垂低螓首,無言以對。
她在屋裡休息,卻沒在床上休息,她的靈藥不是來自於墉醫生,而是來自於伊龍。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陰婆婆接了後喊大少爺,伊龍去接,一會兒後收線,他冰凍著俊顏與母親告別,他要立刻趕去香港。
「是什麼事這麼緊急?你連飯都還沒吃呢……」
伊龍頭也不回,匆匆離去。
凱怡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傷心。
就是冰冷的一眼也行,但他卻連看都沒看她,她在他眼裡,到底算什麼?
男人是可以將性與愛,分得清清楚楚的生物,她現在終於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電話裡伊龍聽到了一個壞消息,伊獅正躺在香港醫院裡的加護病房裡,命在旦夕。
他不能說,因為怕母親會擔心。
他不能看她,因為他怕自己會將滿腔怒火轉移到她身上。
獅會受傷是因為他。
那天香港分會的顧堂主向他請示,他卻因她而分了心,給了對方錯誤聯想,以為大少爺難得的發火,是為了這麼小的事不該來煩他,既然三少爺人在深圳,就該直接去請三少爺處理就行了。
顧崇德打電話給伊獅,說是大少爺下的命令,要他出面擺平和潮州幫之間的紛爭,伊獅一聽是大哥吩咐,二話不說,隔天一早便到了香港,夜裡領著大隊人馬來到對方指定的地點,準備進行談判。
沒想到卻中計,他們才剛到,還沒開始談,也不知是哪邊先開火,一時之間雙方殺紅了眼,槍林彈雨不絕,在場過半的人都受了傷,雙方人馬都有死傷,煞道盟甚至還死了二十幾個弟兄,而伊獅首當其衝,又為著維護弟兄,身受重傷。
事情鬧大,聽說連警方都被驚動了,這事若處理得不好,兩大幫日後難以再在香港立足。
伊龍火速前往香港,單槍匹馬先去找了幾位江湖前輩,前輩們雖已不管事,但一吭氣,後輩還是得多多少少給點面子,經過斡旋及先行示好,他終於和潮州幫的大老們面對面坐下,在對方不斷嘶吼著要將煞道盟剷平報仇的叫囂聲中,他要求大家先將事情始末弄清楚。
互搶生意是小事,他懷疑有人要看見煞道盟及潮州幫互相殘殺,要求對方給他三天時間調查。
三天之後,經過抽絲剝繭,他終於得到了結果。
原來竟是阮賢起了野心,他勾結潮州幫裡的幾個頭頭,想讓兩大幫互鬥,而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趁亂砍了個「伊家四獸」讓這宗幫派仇恨永遠無解,並大肆驚動港府,使兩幫在當地無法生存,趕跑兩大幫後,阮賢等人所組織的新幫派即可乘機崛起,並聯合其它小幫,即使兩幫事後想再回來搶地盤,也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