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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任易虹

    掙扎再掙扎,猶豫再猶豫,曾琪終究還是屈服於這六年來日夜累積的愛恨交雜情緒下,緩緩步向渚炫初的座車。

    當渚炫初開啟車門,曾琪坐進車前座的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兩人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初相識的那一刻——

    令人又愛又恨的複雜感受。

    ☆☆☆☆☆☆

    渚炫初帶著曾琪前往一家臨海的酒吧餐廳,坐在窗台旁的座位享用著簡單消夜。

    這間小酒吧是六年前兩人曾經光臨過的場所。睽違六年,除了服務生是生面孔外,酒吧老闆和酒吧的內外裝潢並沒有改變,一切如昔。

    曾琪和渚炫初兩人前來酒吧的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進了酒吧後,除去點餐外,渚炫初依舊是一臉沉默地抽著煙,冷然的視線放肆地盯落在曾琪那素淨的臉蛋上。

    曾琪早已習慣渚炫初的沉默,只是,六年的時光,令她對兩人的相處早已生疏。如今面對渚炫初那冷灼的視線,更是讓她心跳加快,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曾琪不自在地別過頭看向窗外,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海浪聲,一徑沉默著。

    兩人之間的安靜,直到侍者把菜送上了桌,直到曾琪獨自默默地吃完了最後一道菜,這種瀰漫在兩人之間的異常氣氛,終於在渚炫初的緩緩開口下,有了變化。

    「我預定下個月回美國。」渚炫初捻熄掉手中的煙,盯著她緩緩表示。

    曾琪小酌一口餐後酒,沒有任何反應。

    「我印象中的你,不是如此冷漠的。」渚炫初伸出手來,輕輕地撫上她的頰。

    他那冷然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情愫。

    他對她,終究無法忘懷,無法徹底地把她的倩影從心底乾淨地抹去。僅僅一絲的灰燼殘餘,幾乎就快把他封藏六年的愛火再度引燃。

    這個小女人,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具威脅性。

    「我心目中的你,也不是那麼無情。」曾琪迎著他的眼神和動作,冷靜的話語下蘊涵著激動。

    他究竟為何而來?若真的只是為了試探她的感情態度,那麼這個男人也就不值得她的等待和珍惜了。

    「六年前,你不過才十八九歲,有許多事情我無法向你說明、解釋。就算當時說了,整個狀況也不見得會更加明朗。」渚炫初的溫暖掌心流連在她的臉頰上,輕柔地來回撫觸著。

    「我當時的確是太年輕了。」曾琪忽然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掌從她臉頰上拉扯開。

    她的語氣隱含著微慍,神情是不可侵犯的嚴肅。

    「即使,到現在我對你的心意,依舊和六年前一樣,你也已經決定不愛我了?!」渚炫初忽然反握住她的手,低聲問。

    面對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曾琪整個人愣住。

    她抬起視線望向他,眼底寫著無法理解的驚愕。

    他的心意依舊和六年前一樣…曾琪在他幽邃的眼眸中,試圖尋找他心底的真正聲音和答案。

    他現在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到底,他還要如何捉弄她,他才肯善罷甘休?

    「跟我回美國去,讓我們接續六年前的斷層,重新來過。」渚炫初吻上她的手背,語氣認真地望著好充滿驚愕的神情。

    曾琪迷惑了,被他認真的眼神和深情的態度所迷惑。

    如果,他真是值得她付出青春和一切去深愛的男人,六年前他就不該無情地拋下她。如果他不是她值得深愛的男人,現在他就不會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只為求她再續前緣。

    究竟她該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是選擇不相信他?

    「我們不可能重新來過的。」曾琪怔望他的眼睛許久,終於緩緩地吐出這幾個字。

    渚炫初顯然相當吃驚且難以置信。

    「我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在海邊玩水的小女孩了,我們無法重新來過。」曾琪眼神堅定地望著他。

    「如果你選擇放棄,那麼這六年來你等待的到底是什麼?」渚炫初不解地抓起她的手,顯然不願意接受被她冷酷拒絕的事實。

    他以為,她會默默地等待著他的回來,等待著他的回心轉意和復合。

    「我等待著把你的身影,從我心中徹底抹去。」曾琪語帶無奈地側首望向窗外,黯然的視線投落在漁光點點的幽暗海面上。

    「你的答案令人惱怒。」渚炫初憤怒地抽起煙來。

    「記得你以前說過,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永遠的愛情?!」

    曾琪聽著窗外不遠處傳來的陣陣海濤聲,忽然陷落進當時兩人在一起時的種種情景。

    「我現在更不相信在這世間有所謂永恆的愛情。」渚炫初冷哼一聲,將受傷的視線自她冷淡的臉上抽回。

    「依你雄厚的家世背景、出色的外表和優秀的頭腦,我相信,永遠的愛情對你這男人來說,並不具任何意義。」曾琪心有感觸地表示。

    這個道理,是她在這六年間的沉靜思索中,好不容易才體會出來的。

    這一說,令渚炫初沉默了下來,冷冷地抽著煙。

    「因為你不需要永遠的愛情,所以你才不相信愛情永恆。」曾琪將視線拉回他沉鬱抽煙的臉上,「而我,渴望擁有永恆愛情,所以我願意相信這世上有所謂永遠的愛情。」

    她忽然想起當時兩人迎著夏日晚風,一起在海邊小屋談天說地的情景,令人相當懷念和感傷。

    「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永遠。」渚炫初冷望她一眼,「既然你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就該活得切實些。那些小女孩們所懷抱的愛情夢想,在充滿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他重重地開了口。

    「是啊,的確如此。」曾琪自嘲一聲,不予否認地輕應一聲,神情顯得相當孤單。

    「曾琪,別再胡思亂想了,跟我回美國去。我母親已經允許我們兩人在一起,她甚至希望,我們重新來過後,你可以為我們渚家延續香火,傳宗接代。」渚炫初開口表明。

    「延續香火?」曾琪愕在地抬起視線。

    「我妻子無法生育,她患有不孕症。」渚炫初坦然表示。

    「當初你母親如此反對我的存在,現在何必要你找我回去?」曾琪不以為然地冷嘲一聲。

    「我母親表面上不說,其實她已經後悔了。」渚炫初深深吐出一口白煙,「自從我父親因病去世後,這六年來,我母親極度渴望早日含飴弄孫。她老人家每日面對我和妻子之間那毫無情感的婚姻生活後,她不斷掛帥在嘴邊的,就是六年前的你。」渚炫初沉聲道。

    「那麼尊夫人呢?難道你打算和她離婚?」曾琪聽了他這次回頭的真正心意後,冷靜神情下壓抑著強烈的激憤和悲傷。

    原來,渚炫初是為了傳宗接代才回頭找她的。

    當時,就是渚炫初的母親反對她和渚炫初在一起,並且擅自替他的婚姻作主,兩人才會被迫走向分離的下場。

    這六年來,她對渚炫初母親當時的種種作為,一直無法釋懷和諒解。現在聽到渚炫初表明來意,更加憎恨起渚母了。

    「渚家和卓家的交情相當深厚,要離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渚炫初聽她如此一問,額頭蹙了起來。

    「這麼說,你所謂的重新來過,是打算讓我變成你婚姻中的第三者,或者是你家族中的側房二夫人?」曾琪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好面對他那令人火大的荒唐要求。

    「我會盡我所能,不讓你受到任何委屈。」渚炫初面無表情地抽起煙來。

    他的姿態已經擺得很低,然而她卻絲毫不領情。難道說,她真的已經對他毫無任何情感存在?

    「這六年來,你讓我受的痛苦和委屈已經夠多了,你要我如何說服自己再度相信你?!」曾琪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激動地拍桌而起。

    「這六年來,黯然神傷的不是只有你。」渚炫初依舊一臉酷相地抽著煙,冷視於她的憤怒。

    自從父親六年前忽然去世後,被迫接下家族沉重繼承擔子的渚炫初,和一個毫無感情存在的女人結婚並一起生活。有時,當他懷念起曾琪的存在,試圖透過管道得到相關消息時,卻在母親的強大威勢下,徹底地被斷絕所有有關於曾琪的一切。

    表面上,渚炫初像是個可以呼風喚雨的男人,然而實際上,他卻可悲到連個人自由都無法擁有。

    來自母親和家族的強烈期望和壓力,令他幾乎快要窒息,無法呼吸。

    「我剛說了,依你優秀的內外兼具的條件,不怕沒有女人願意替你們渚家添個一男半女。要我為延續香火重返你的身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曾琪神情平靜地把話說完,隨即轉身離去。

    渚炫初獨自坐在餐桌上不發一語地抽著煙,神情冷郁得可怕。

    在曾琪的心中,他恐怕不還比不上窗外那陣陣傳來的海濤聲吧?!至少,大海可以安撫她那以傷害她的方式萊愛著她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無法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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