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任易虹
曾琪望著溫傳智訴說自己理想時,那種眼底閃著期待的光彩,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討厭和這男人在一起時的感覺。
至少,他願意主動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她胡亂地猜測他的心思。這一點,是沉默少言的渚炫初所做不到的…
「我個人並不善於言語,所以不知該怎麼表達,才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雖然我們才剛認識不久,或許這話相當唐突,但我真心希望在未來日子中,和我一起經營家庭的那個女主人就是你。」
夏夜海風的吹拂,像是增添勇氣的魔咒,令溫傳智那向來笨拙的言詞,如海水般流暢自然。
曾琪聽到這彷彿是求婚般的台詞,當下愣在原地。
這個認識不到幾天的男人,竟然有勇氣向她如此表態?他要不是玩弄感情於指掌的花花公子,就超級單純的純情男子?!很顯然,溫傳智較有可能是後者。
「我相信你的理想應該不難達成,致於誰將會是未來家庭的女主人,自然會由緣分來決定。」曾琪收回定落在他深情眼眸內的目光,轉望眼前幽暗的大海,淡淡地拋下這句話。
幽暗的視線,令溫傳智無法看清曾琪此時的神情。但是,她那冷淡的語氣、漠然的言語,就像是一把利刃般,深深地刺在他的心坎上。
「我也相信我的理想,絕對不難達成。」像是發表宣言般,溫傳智更是堅定地讓曾琪瞭解自己的心意和態度。
聽了這番話,站在木棧上的曾琪不再開口。
婚姻對她來說,像是所愛的大海般,時時掛在心裡,渴望日夜相依為伴。然而當大海真正近在眼前時,她卻連脫下鞋子的勇氣也沒有,更遑論要她親自踏進大海中去。
曾琪安靜地望著海面好一會兒,忽然,她彎下身來脫掉腳上的鞋子,將鞋子隨意置在木棧步道上後,便獨自往海岸邊方向走去。
「曾琪…」溫傳智見她往海面走去,憂心地跟上前去。
這個小女人行蹤飄忽不定,思維更令人無法捉摸。他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她身邊、守在她身邊,隨著她的意志遊走。
等到有一天他真正瞭解她了,而她也真正願意接納他了,或許在他眼中,她的飄忽將不再是飄忽,她的安靜也將不再只是所謂的少言。
曾琪緩緩地走到海岸線後,隨後就在沙灘上坐躺了下來。
溫傳智一言不發地跟著她的腳步,跟著她的思維遊走。
海風吹拂的岸邊,兩人肩靠著肩並躺在沙灘上,望著天上點點閃爍的星星,共享這黑暗空間的安靜。
誰都沒有再開口,視線也不再有所交集,然而,極度的安靜和黑暗,卻讓溫傳智的思緒因此清晰,理更勝言語之間的交流。
溫傳智忽然覺得,他似乎有點瞭解曾琪了。
在這個茫茫人世間,她所尋找、所追尋的,是一份永遠存在的愛情。
就像是眼前的大海般,自亙古開始,便安安靜靜地生存在地球上,包容在永恆的天地之間。
她要的男人,需如天地般的雄偉壯闊。而她自己的愛情,就如同大海般,認定天地的存在後,便是宿命,日日夜夜永遠地存在天地之間。
這個小女人,現在繼續地等待包容她的天地,等待她所要的永遠。
至於等不等得到她的愛情宿命,想必連她自己也沒有信心。
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癡守早已逝去、而她卻認定那將會是永遠的愛情,如此而已…
溫傳智轉身望向身邊的曾琪,卻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當了一整天的伴娘,想必她已經很累了。
溫傳智望著她毫無防備的恬靜睡容,一股莫名其妙的愛憐撞擊著他的心緒。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輕地覆蓋在她身上,視線卻始終離不開她那純真中帶著憂鬱的睡容。
溫傳智靜靜端詳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地將視線移開,重新躺回沙灘上,望著眼前的滿天星空。
經不起內心的滿腔情感衝動,他終究是伸出手來,緊緊握住曾琪的小手,感受著她的溫暖。
於是,累得早已睡著的曾琪,和因激動而睡不著的溫傳智,兩人就這麼並躺在沙灘上,度過了露宿於初夏海邊的一夜。
☆☆☆☆☆
「香玲,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這裡做什麼?!」離開婚禮會場後,渚炫初一回到分公司,便見到卓香玲的身影。
「我不放心,所以跟來看看。」卓香玲平靜地表示。
昨天,她偷偷地搭乘和渚炫初同一時段、卻不同航空公司的飛機來到海島。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見她如此跟蹤,渚炫初不禁蹙眉。
「關於把曾琪找回渚家這件事情。」卓香玲的神情顯得相當悲傷。
自從婆婆答應渚炫初可以把曾琪找回渚家後,卓香玲便日夜不得安眠。
「我不想談這件事,沒事的話,你早點回美國去。」渚炫初一想到這件事,向來冷淡的情緒就顯得激動。
渚炫初方才在飯店好不容易見到睽違六年的曾琪,卻出乎意外地被她冷漠以待。曾琪的改變和態度,著實令他相當驚愕和難堪。
「前兩天,我經人介紹,找了一位專門治療不孕症的有名醫生,說不定,這次可以在哪位醫生的幫忙下,順利地懷孕。」卓香玲緩緩說道理。
「等你真正懷孕之後再說吧!」渚炫初抽著煙,對她的這番話顯得興趣缺缺。
這六年來,不知有多少名醫讓人失望。卓香玲這種汲汲營營於懷孕,而狗急跳牆的做法,反而令他感到不悅。
「別這樣待我,炫初,我也很希望能為渚家生個一兒半女。」卓香玲見他這般態度,心痛不已。
「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不是在於有無小孩。」渚炫初忽然表示。
「你說什麼?!」她顯得相當驚訝。
「我母親重視的是渚家的香火,對我來說,小孩卻不代表惟一。」渚炫初坦然表示。
此時,他的腦海中全都是曾琪和那自稱是未婚夫的男人相偕離去的身影,令他一想起就感到頭痛。
「那這六年來你為何…」卓香玲顯得吃驚。
這六年來,他為何如此冷淡待她?她一直誤以為,問題出在她的無法生育上。
「六年前,因為這場突來的婚姻,逼得我不得不拋棄曾琪和她肚中的小孩,除了我母親外,我同時對你存有間接的恨意。」渚炫初據實說出心中的感受。
在認識曾琪之後,這場突來的婚約,當下讓他背上了負心的罪名。他何嘗願意如此傷害曾琪,放開當時兩人的甜蜜呢?
「你恨我,所以才對我如此冷淡。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當初主導這場婚姻的人是雙方家長,你因此恨我,對我來說並不公平。」卓香玲激動地表示,幾乎要對他的愛情和這場婚姻感到絕望。
「你我都是受害者,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既然你我都如此痛苦地在這場錯誤的婚姻中生存,不如你好好考慮離婚的事情,等我回美國後,我們再找律師好好談清楚。」渚炫初冷冷地表示。
「你想離婚?!」卓香玲更是吃驚了。
她以為,礙於雙方長輩的壓力,渚炫初永遠不會把這句話說出口。
「離婚是對你我最好的方法。除非你想一輩子痛苦地在這婚姻中生存下去,不然請好好考慮我的提議。」渚炫初冷冷地望著卓香玲。
「別說你母親會反對,說什麼我也都不會跟你離婚的。曾琪那女人永遠別想名正言順地待在渚家。」面對渚炫初的強硬態度,卓香玲不禁感到鼻酸,委屈地轉身離去。
卓香玲一離去,渚炫初那緊繃的冷淡神情卻轉為孤獨寂寞。
他躺在辦公室的皮椅上,腦海中充滿著曾琪的倩影。
多麼希望和曾琪一起回到當時兩人相遇的海岸。就像六年前那般,兩人牽著手,一起愉快地在海邊散步聊天。
恨不得立刻飛奔到那個夏日海岸,抱著令人懷念的回憶過往…渚炫初決定立刻動身前往北海岸——那個充滿夏日回憶的海邊。
☆☆☆☆☆☆
噩夢地場景在海邊。
不,說得確切一點,是一個颱風即將過境、刮強風下大雨的午後海邊。
一男一女的兩個年輕人,就這麼站在海岸,任由風吹雨打地站在海邊,激烈爭吵著。
「拿掉小孩?!我沒想到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以為你會願意負責的!」在被雨水模糊的視線中,曾琪站在防波堤,激動地喊著。
風雨幾乎遮斷了兩人的話語,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
「曾琪,你不過才十九歲,還很年輕,沒必要為了我而成為未婚媽媽。再說,我已經有未婚妻了,絕對不可能和你結婚的。」渚炫初冷淡且殘酷地表示。
「你已經有未婚妻了?!」曾琪整個人呆愣在風雨中。
「抱歉,我應該早一點跟你坦白的。」渚炫初那冷淡的語氣,幾乎要讓曾琪的心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