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黑焰冽情

第2頁 文 / 任倩筠

    還好她有一張不容易曬黑的臉,這是姑姑一直慶幸的。

    今天是周休二日的禮拜六,不用到學校去教課,但是對於每天早上起床固定的運動,她是不會因為放假而荒廢的。

    二樓加蓋的樓頂有一間設備完善的運動室,其中拳擊練習是她最喜歡的運動。用著規律的速度快速擊打,腦筋也以不下於這樣的速度思考著,不斷重複的夢境該如何尋求合理的解答呢?這樣一心二用,縱使已經十分熟悉這套器材的她也要吃苦頭,一個回擊正中門面,她摸著刺痛的鼻樑,只能在心裡猛喊:衰!每次做了限制級的夢,運動神經便會開始不受指揮。算了,不打了,到樓下擊磚吧!

    一塊塊同尺寸的紅磚被搬到架上,夢裡堆石頭的情節也在腦海裡交疊,很熟悉的動作,每隔一陣子便藉著擊磚來訓練自己的手力,這也是她喜歡的運動之一。

    調整呼吸,掌心收緊,輕輕在磚上試敲以度量方位,一切準備就緒,她手掌高揚,準備一氣呵成,夢裡的情節卻在此時像錄影帶快轉般地掠過腦海;擊磚失敗會造成手掌嚴重挫傷,還好她平日的訓練夠,不過那痛苦也足以讓她哇哇大叫。

    「心思不集中,力點不精準,就算是保麗龍也不會斷裂,你知道嗎?偉蓁。」

    姑姑白石靜不知自何時起就站在花園的角落邊看她,而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如此大異於平常的警覺性,又是拜那個夢所賜了!

    她心虛地低頭,最害怕天蠍座那彷彿會刺穿別人靈魂的眼光。姑姑正是典型的天蠍座,不過還好,很多時候那種壓迫感都隱藏在她高貴溫順的外表下。

    姑姑是她武術方面的指導老師,但她僅限於指導或示範,她從沒見過姑姑真正跟別人動武的樣子,所以姑姑的武功造詣到底有多深,誰也不知道。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即使她被迫施展拳腳,也一定能保有蘭花般高貴的氣質。因為她總是像貴族般優雅,而且這種優雅徹底地在她的日常生活中被執行,就連睡覺時也不例外。

    「姑姑。」她把手藏在背後搓著。

    「很痛吧!」白石靜優雅地走來,一如往常,她已經上好妝、換好制服。「明明知道自己心浮氣躁,就不該勉強擊磚,傷了手可會懊悔一輩子的,有些事情一次也錯不得,知道嗎?」

    縱使教訓人,她仍保有一貫親切溫柔的笑容。

    「知道了,姑姑。對了,今天我送你去上班好嗎?」白偉蓁親暱地挨近過去,她最喜歡看來永遠端莊高貴的姑姑了。

    「好啊!不過,如果你開車速度能再慢一點,駕駛技術能再純熟一點,姑姑會更喜歡坐你的車。」

    「姑姑。」她求饒地撒嬌。畢竟喜歡刺激、追求速度感,是她怎麼也改不了的個性。

    此時白偉帆穿著圍裙,自花園的另一端跑來。

    「姑姑,偉蓁,可以吃早點了。」

    「哇!太好了,我正餓著呢!」白偉蓁舉起雙手高呼,然後稱兄道弟般地摟著白偉帆,「走吧,白偉帆!」

    白石靜搖頭,複雜又感慨地看著這對兄妹。這種陰錯陽差的個性,從他們很小的時候便一覽無遺。縱使她曾經很努力地想加以矯正,但結果仍是徒勞無功,希望哥哥、嫂嫂在天之靈不要因此而責怪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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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偉蓁在飯桌上的惡行惡狀對上白石靜的典雅端莊,又是另一種強烈的對比。

    「偉蓁!」白石靜柔聲制止。「今天不趕著到學校,你就慢一點兒吃吧!」

    習慣快速解決餐桌食物的她無所謂地聳著肩,明朗活潑的她,對於這種生活禮儀細節實在沒有辦法苟同。

    白石靜不疾不徐,以著一貫溫柔的語調數落著他們兄妹倆。

    「我都快想破頭了,就是不知該如何誘發你女孩子的特質,又該如何增加你的男子氣概呢?」

    「姑姑,你別操心了,我覺得我跟偉蓁這樣很好啊!」

    「是很好,如果能對調的話更好。」

    「姑姑。」偉蓁慇勤地幫她倒牛奶,「現在的價值觀都改變了,你看電視上的女明星很多都做中性打扮,男生反串女生的也很多啊!」

    「人家那是刻意打扮,是裝出來的。你們根本是骨子裡天生就這樣,要是你們爺爺還在啊,絕對不會容許你們倆這樣發展的。」

    提起爺爺,兄妹倆不禁對望一眼,彼此都在慶幸,還好爺爺不在了。

    爺爺有一半的日本貴族血統,本身接受的是最純正的傳統日本教育,因此他也對自己的一雙兒女施以傳統日本教育,所以姑姑就像日劇裡穿著和服的女人一樣,溫柔有禮,氣質高貴。她的頭髮總是一絲不亂的盤起,生活節奏是井井有條、一絲不苟;自律相當嚴謹,但對人永遠是一張和善親切的笑臉。

    但是姑姑撫養他們兄妹倆十多年,卻從來不以刻板的教條來約束他們,而是照著他們的個性自由發展。像她喜歡武術,姑姑就教她武術,偉帆喜歡園藝,姑姑就讓他去學習園藝。若是換成爺爺,那絕對是男的變成大男人,女的變成小女人了。

    至於如果輪到爸爸、媽媽來管教呢?他們從沒有想過,對爺爺的印象反而遠比對自己的父母來得清晰。

    打從有記憶開始,姑姑就存在他們兄妹的生活之中。她毫無怨尤地照顧他們,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她親生的一樣。

    小時候的家是日本與台灣建築的綜合體,可能因為小吧,總覺得爺爺家非常大,像皇宮一樣。她跟偉帆是被安排分開住的,偉帆跟著爺爺,她跟著姑姑。家裡每天都會有很多人不斷地進進出出,有時也會在家裡舉辦大型的宴會。

    爺爺是很嚴肅的一個人,總是穿著和服,喜歡在後院獨自飲茶,偶爾自己頑皮被他逮到,總會被施以嚴厲的處罰,而姑姑也會因為教養不當而連帶挨罵。

    感覺上,她的生活是由爺爺和姑姑共同在照料的,爸爸、媽媽總是在忙碌或遠行,對他們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們偶爾看見她時寵溺地摸摸頭,然後又匆匆離去的身影。

    不知自何時起,爸爸、媽媽不再回來,姑姑帶著他們搬離大屋,來到現在的家,那一年她七歲……爺爺也變得很消沉,總是一個人悶悶地飲茶,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連爺爺也不見了……

    印象中,那個大屋是多變的,可能因為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進出吧!而惟一不變的,是石靜姑姑。

    打從她能記住姑姑的容顏開始,姑姑便一直是這樣,雍容典雅又溫柔,每一個動作都有她獨特的韻味,就連生氣時都能保有高貴的儀態。奇怪的是,她天天跟在姑姑身旁耳濡目染,卻絲毫無法汲取她的氣息半分。

    她天生就好動,喜歡一切新奇刺激帶有冒險性的活動,縱使姑姑因為受到爺爺強烈譴責而不得不對她施以嚴厲的管教,但最後仍是宣告失敗。如今,她高出姑姑整整一個頭,再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小女人了。

    偉帆呢?爺爺去世後,他不再受到壓抑,巨蟹座溫柔愛家的本性就開始顯露出來。

    爸爸、媽媽到哪裡去了?每當他們兄妹倆這麼問時,姑姑總是一臉憂傷地沉默著。直到偉帆國小畢業那天,姑姑帶著他們到一個人煙罕至的山上,山上長滿比他們個子還高的青草,看見了寫著父親白石家以及母親名諱的墓碑,他們才恍然明白了一切。

    日子彷彿一夜之間來到現在,不知怎麼的,他們就這樣長大了。習慣拋開以前、現在,總是想向前走的她,對白家的過去並沒有探索的興趣。

    倒是偉帆,在漸漸知道自己原來是曾經顯赫一時的黑道老大白石家之子後,思想上開始有些不同。他似乎有這樣的傾向,想藉著與黑道的接觸,慢慢走回白家以前的路子。

    為此姑姑頗為憂心,她倒是一派樂觀,像偉帆這樣優柔寡斷的個性,去闖闖江湖也好,有助於他的成長。

    「走!偉蓁。」白石靜擦著嘴角,拿起外套催促著她,「偉帆,家裡拜託你。」姑姑隨時隨地都是謙和有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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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車行駛在往百貨公司的路上,為了讓姑姑放心,她刻意將速度放慢許多。

    「偉蓁,你有空得多留意偉帆,姑姑雖然不反對他跟黑道接觸,但偉帆你是知道的,遇事總是太過優柔,危險來了又只會慌張得自亂陣腳。姑姑教他的防身術,從小練到大,還是練不會,這樣也敢跟人家行走江湖,實在教我提心吊膽。」

    「姑姑,你放心好了,白偉帆說到、不一定會做到,做了也不一定會持久,等遇到困難,他想不出法子,自然就會斷了念頭。」

    白偉蓁對親哥哥總是連名帶姓地叫,白偉帆也不以為意,反正她的行為總是坦率而不加修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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