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棄後收夫

第8頁 文 / 任倩筠

    第四章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再哭了,這樣奴婢很難為您抹上胭脂……」

    化妝的宮女為多羅冰嵐抹去淚水,但是另一道熱流很快又濡濕了剛擦乾的臉頰,宮女朝梳頭的另一名宮女望了一眼,滿是無奈。

    這位娘娘笑貌絕倫,是那種美到會比人忘了呼吸,神智為之震懾的罕見美女。就可惜姓多羅,這注定了她再怎麼美麗也不會受到皇帝的青睞。

    瞧瞧,臉頰紅紅腫腫的一大片,皇上可也真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啊!

    六名宮女各忙各的,偶爾向這位絕世美女投遞一眼憐惜的眼光,卻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多羅冰嵐怔怔地瞧著銅鏡中反射出來的影像,心中充滿了哀傷,她以指掌輕觸臉頰上的紅腫,只覺得那種痛鑽心刺骨,他這一巴掌,無疑是把自己的未來打進一片冰冷的深淵裡。

    沉浸在對未來毫無希望的憂傷中,她沒有注意到寢宮裡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宮女們不知自何時起盡數悄然退離。

    拓跋昊原本森冷的眼,在見到多羅冰嵐婀娜卻悲慼的背影時,泛起一陣不忍,他想起昨夜在她身上嘗到的美好,冷厲的臉部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他很想對她說幾句溫存的話,可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任何適當的言辭,一出口就是冷冰冰的話語——

    「哭什麼?」

    多羅冰嵐顯然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驚惶地站起身,又慌張地跪地;想起昨夜的事,不免嬌羞,卻又害怕他的喜怒難測,一時間,表情複雜得很。

    他輕笑出聲,但覺她宛如隨風搖曳的一朵花,既輕盈嬌柔又惹人愛憐,於是他牽起她的手,走到炕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掠了掠她的長髮,俯身輕吸她鬢邊的淡香。

    「怎麼?很怕我嗎?」

    這幾個字倒是輕輕柔柔,不再像昨夜一樣,渾身充滿莫名的敵意,多羅冰嵐搖了搖頭,始終低垂著眼。

    「抬起頭來。」他溫和地命令。

    她抬眼,意外地發現今天的拓跋昊特別親切,一雙眼閃動著溫和的光芒。

    這與昨夜的他簡直判若兩人,多羅冰嵐尚含著淚的雙眼不禁迷憫了起來。

    「我不喜歡你哭,明白嗎?」他分別吻去她兩眼中的淚滴。

    「明白。」他的話便是聖旨、便是命令,她乖順地點了點頭。

    他朝她凝視半晌,但覺她哭過的臉別有一種動人的魅力,忍不住張嘴含住嬌艷欲滴的櫻唇,一隻手跟著探入衣襟內。

    「皇上。」她有些羞窘,大白天的……

    「我要你。」就這麼簡單,沒有人可以拒絕他。

    雖然並沒有受到友善的對待,多羅冰嵐依然信賴地依偎著他的肩膀而唾。

    她沉睡的模樣有些楚楚可憐,拓跋昊下巴抵著她的頭,將她的一隻手握在掌中把玩。

    也許除開她的姓氏,要喜歡她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開始認真地思索著自己即將加諸於她身上的報復。

    怨恨,是不是在無形中把他變成了一個殘酷又嗜血的邪魔了呢?

    如果是,那也是多羅延隆十六年來的壓製造成的。

    「冰嵐,你別怨朕,要怨,就怨你有一個讓我恨入骨的叔父,要怨,就怨你有個『多羅』這樣的姓氏……」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朝她的臉孔再凝視半晌,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之後決絕地轉身離去。

    廢後!?

    她渾身僵冷,眼眸在瞬間變得空洞。

    她喃喃地在嘴中重複這兩個字,神情漸漸由不置信轉為屈辱,再由屈辱轉為悲憤,很奇怪的,眼淚卻流不出來。

    拓跋昊……她在心底淒絕地吶喊,他到底是怎樣恐怖的一個男人?為什麼可以在前一刻還與她在床上溫存,下一刻卻要把她給廢了?

    後宮總管遲緩的聲音配合著慢慢打開的聖旨,刺耳地宣讀:

    「多羅氏女,品德儀貌,不合朕意,當廢;今命其前往飛龍院養馬。」

    總管念完,自聖旨後偷偷探出頭來瞧聖旨前的皇后娘娘,一見,驚為天人,忍不住再三拜讀聖旨的內容。

    這位娘娘分明花容月貌、雪膚凝脂,怎麼會不合皇上之意呢?喔,對了、對了,她姓多羅嘛!只要這個皇帝在位,姓多羅的就該死,幸好他姓搜名,來自於一個不甚起眼的部落。

    多羅冰嵐自震驚中逐漸恢復過來,唇角先是扯起一絲蒼涼的笑意,然後笑容漸漸擴大,到最後競是前仰後合,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最可笑不過的笑話般。

    總管在心裡微歎,把這個絕色美女丟到飛龍院養馬,這也真是生性古怪、脾氣難測的皇上才做得出來了。

    「什麼品德儀貌不合朕意,不合的是我的姓氏吧!」

    她大笑著吶喊,很想哭,眼中偏偏乾涸一片,笑聲逐漸轉成低啞,變成無助的低吟。「可……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

    總管看著她,心中充滿了同情憐惜。

    他服侍過三代皇帝,見過無數位皇后娘娘,沒有人及得上她一半的美貌,卻也沒有人有她一半的悲慘——大婚第二天就被廢了。

    雖然怎麼看,廢的理由都極為勉強,但,這是聖旨,皇上要一個如花似玉的皇后去養馬,那麼她就得去,心裡再怎麼含冤莫白都得去。而他的任務就是宣讀聖旨,再把她送交飛龍院。

    「皇后娘娘,皇上還等著奴才給他回復呢!」他很委婉地提醒她。

    這時,多羅冰嵐的激動逐漸平復,臉色飽轉為清冷。

    「多謝您的稱呼,我們現在就走吧!」

    這麼乾脆,總管反而有些不安。「您有沒有什麼要我托給家人的呢?」

    她搖了搖頭。「走吧?」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時光在花開花落間過了五年。

    這一年,結束對遼長達五年的爭戰,皇帝班師回朝,京城沉浸在一片勝利的喜悅中。

    「多羅將軍,你救駕有功,想要什麼樣的賞賜?」拓跋昊坐在九龍寶椅上,手指輪流敲著扶手,目光更加成熟銳利地看著階下群臣。

    「臣不敢,皇上已經封臣為十二監軍統領,臣不敢再有什麼奢求。」如果可以,多羅仁翔寧願用這個官銜來換取多羅冰嵐的自由。

    「哦?」他挑了挑眉,「你不貪心嘛!」比起多羅延隆,多羅仁翔更有軍事天分,卻顯得謙虛恭謹,一點也沒有因為功高而驕矜自滿。他忽然將目光停在自己敲擊扶手的指頭上,一顆鑲著寶石的戒指,引起了他另一個想法,他將戒指摘下,交給侍衛,示意他拿給多羅仁翔。

    「皇上,這……」這可是皇上十分珍愛的一顆戒指呢!是在對遼的第—場勝戰中,由一個遼國貴族身上取得,他把它稱作「開啟勝利的寶石」。

    「你為朕打贏了第一場戰爭,這寶石理當賜給你,以後萬一你不小心犯了殺頭之罪,可以拿它來抵。」

    多羅仁翔錯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使得他開懷大笑起來。

    「收下吧!我相信你不會有用到它的一天,哈哈哈……」他邊走下台階邊說。

    一出寶雨殿,和熙的陽光灑上身,照得人心胸舒暢,他愉快地吩咐:「讓飛龍院給朕準備幾匹好馬,朕明天要去試試身手。」

    寶雨殿裡,多羅仁翔渾身一震,飛龍院……不知道冰嵐怎麼樣了?

    就算是戰勝的喜慶在首都興慶府熱熱鬧鬧地舉行了數十晝夜,飛龍院依舊安靜地進行著每日單調、貧乏,除了馬的嘶鳴與人的吆喝之外再無其他的平淡生活。

    凜冽的寒風冷酷地刮著,一個纖瘦的身軀剛把一捆馬料抱進馬房,一進馬房便聽到衛慕濟刻意抬高音調的大呼小叫——

    「快點!你們動作快點!皇上就快要到達飛龍院了。」

    這位六十幾歲,有著稀鬆白眉毛,下巴肥短的老人,今天看起來特別興奮,自大夏國對遼國的戰爭展開之後,皇上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駕臨飛龍院,這對他來說,真可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位養馬經驗豐富的老人,沒有上過戰場,但是由他手底下培養出來的大夏戰馬卻名揚天下。

    衛慕濟的下巴絕對有資格揚得比誰都高,因為正是靠著大夏戰馬的雄健靈活,才使得重裝騎兵隊,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創遼國引以為傲的鐵騎部隊。如果說拓跋昊借由這些戰馬創造出偉大的功績的話,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幕後功臣。

    所以一聽說皇上一早便要往這兒來,他顯得十分高興,平常慵懶沒什麼抑揚頓挫的聲調也隨之高昂起來。

    每個人都被他的情緒感染,顯得相當興奮,只有馬房裡那個纖弱的女子,彷彿無關緊要地繼續從事她一成不變的工作。當她吃力地準備把最後一捆馬料堆置到最上頭時,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野利沙達輕而易舉地自她手中接過馬料,憑借身高的優勢,輕鬆地完成這種對纖弱女子來講十分艱辛的工作。

    「謝謝。」她輕聲道,轉身再去整理其他馬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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