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任倩筠
她美得令人心驚的面孔、柔若無骨的身段、楚楚可憐的眼神,讓向來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他,心湖難得起了波濤。
「我猜對了。」縱使一閃即逝,齊諾的怔忡依然逃不過伊歐犀利的眼。
唇角微扯,稍稍化去向來嚇人的冰冷,齊諾也只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才容許自己洩漏些許情緒。
大掌覆上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黑髮,一個輕微的動作便揉亂它。
「把你的聰明留給那些繁雜的課業吧!」齊諾不正面回答,表情有著到此為止的意味。
伊歐雙手並用的把頭髮整理好,一雙黑眸瞪得大大的,氣他老是把他當小孩看。
「什麼嘛!」他冷哼一聲,一會兒又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固執地問:「她是誰?」
剛剛在宴會場裡兜了一圈,沒看見任何讓人眼睛一亮或印象深刻的美女,濃妝艷抹或惺惺作態到令人作嘔的女人倒不少。
齊諾仍未給他任何答案,只是張口將一大口酒滑入喉嚨,空留冰塊撞擊著水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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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跟化妝間的女僕互換衣服,宣智瑤大方地脫下一條昂貴的鑽石手煉和一顆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與之交換,然而這二件首飾跟脖子上的這條鑽石項鏈的身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父親對於能烘托出身份地位的物品向來不會手軟,他尤其鍾情鑽石,所以打從她進入社交界開始,她的首飾裡便不乏價格驚人的鑽石。
而她戴在脖子上的這一條更是其中價格最高的,她在市區挑了一家看來最氣派的珠寶店賣掉它,換得的金額是一般的上班族可能需要工作二十年才有辦法賺到的。
她在夜間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把店家給的支票存進去,然後再帶著珠寶店給的零頭替自己買了一套普通的牛仔服飾。
宣智瑤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到紐約去展開沒有父親箝制的新生活。
雖然下定決心做一個平凡人,但是她卻不怎麼清楚一般人的消費習慣,當她穿著生平第一套的牛仔服,神色自若地走進紐約市中心最昂貴的五星級酒店時,負責在門口接待的服務生還愣了一下,不過他的疑惑很快便因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那股說不出的典雅高貴與婉約氣質而消失。
向櫃檯經理要了最頂層的高級套房,宣智瑤沐浴之後就準備休息,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興奮還是因為太緊張,她整夜都在作夢,夢的主題則完全離不開那個看起來冷傲,卻又有個異常溫暖懷抱的男人。
她大概在夢裡把那一場意外的吻溫習了上百遍,醒來後的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遺忘那種甜蜜的滋味。
她一直睡到下午,這才步出酒店買了一份報紙,準備替自己找份工作。
很難想像她這種衣食不愁的人最大的心願居然就是工作,當她還是個什麼都不用做,每天只要打扮妥當準備參加宴會的千金小姐,最羨慕的就是看到那些身著整齊制服的人認真工作的身影,她好想像他們一樣,穿著制式的制服自食其力。
所以她的理想直指有制服可以穿的行業。
當她捧著報紙坐在公園裡,從一大堆讓人眼花撩亂的廣告欄裡尋覓工作時,一家航空公司招考空姐的啟事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了看招考條件,覺得自己似乎還可以勝任,於是便跑去應考,而且很幸運的,她考上了。
她以完全符合標準的身高體重,流利的英文和中文以及同時會日、德、法三種語言和亮眼的筆試成績被錄取,就這樣,她成了長青航空公司紐約站的空服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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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智瑤,我話先說在前面,今天頭等艙的座位全部都賣出去了,所以我們會加倍的忙,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我們可能沒有辦法兼顧妳,所以妳今天完全要靠自己。」說話的女人吸了一口氣,瞇起眼伸出一隻食指在宣智瑤的面前搖晃著。
「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們、我還有頭等艙的其它組員,沒有時間幫妳的錯誤擦屁股,我這樣說,妳應該很明白了吧?」趁著客人還沒登機,頭等艙的座艙長很不客氣的對剛調升頭等艙不久的宣智瑤耳提面命,不過她懷疑宣智瑤到底聽進去多少?
老實說,她根本就不願意跟宣智瑤同組,或者該說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她同組,她是凸槌的代言人,不僅自己的工作做不好,還會給同組的人帶來麻煩。
她之所以會被調到頭等艙並不是因為她的表現過人,而是跟她同機組的人一致認為頭等艙的客人數量較少,走道比較寬廣,可能有助於降低她凸槌事件的發生機率。
事實上,這幾趟頭等艙客人比較少,只需要服務少數幾個人,宣智瑤的腦筋似甲就比較靈活,出錯的機率的確降低許多,著實讓她們感激涕零。
更重要的是,像那種拉餐車拉到往後跌一跤,而把手上的飲料餐點招呼到客人臉上的事情也很奇跡的沒再發生。
不過,她們認為這樣的好運很可能是因為她們給她的餐車是全機上最敏捷、最好拉的一部。
無論如何,她們希望這樣的好運能持續下去。
但是今天機上客滿,她們擔心客人一多,那個女人一緊張,凸槌的惡夢會再度降臨。
宣智瑤抿了抿嘴唇,低下頭,很虛心地保證:「我知道了,我會加倍小心,並且盡量不給各位前輩惹麻煩。」
才上飛機工作不到三個月,就被冠以「凸槌女王」的封號,宣智瑤自己也感到很無奈。
她是真的很用心的想要做好這份工作,但是從小到大只有被服侍的經驗使她成了真正的生活白癡,別人學個幾次就駕輕就熟的事情,她學了足足三個月卻還是狀況百出,不僅自己遭殃還連累別人。
同事們只要一聽到要跟她同機就臉色大變,跟她分在同一組的前輩更是毫不留情地當著她的面大歎自己真衰,除了一個姓高的前輩肯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教導她之外,其餘的人對她的凸槌不是冷眼旁觀,就是抱著憤怒的態度。
有些同事看她嬌滴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就猜測她以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因為家道中落所以才來當空姐。
面對同事們對於她身份的諸多揣測,她也只以一個傻笑帶過。
除了知道她來自台灣,在加州成長,會說流利的五國語言之外,同事對她一無所知,而她本人也始終沒有在她們的旁敲側擊下洩露任何訊息。
她並不擔心在服動時會剛好被自己的父親撞見,因為他的父親是台灣少數幾個擁有私人噴射機的富豪之一,既然有自己的飛機,他當然不會再來搭乘對他而言不舒適到極點的客機。
至於上流社會與她熟識的那些人,習慣選擇歐洲或美國的大型噴射機,長青航空的飛機對那些人來說不夠氣派舒適,因此不會是他們的選擇。
總之,到目前為止,她算是很安穩、很滿足地過著脫離父親掌控的日子。
機艙門打開,旅客魚貫湧入,她和身邊的座艙長垂首微笑說著千篇一律的歡迎詞,就在她不知第幾次的垂首微笑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過她眼前,熟悉的氣味飄入鼻間,她心頭一驚,抬眼望著那個步履沉穩的男子,全身因為驚愕而無法動彈。
她一眼就認出他,雖然他的背影因為穿著黑色西裝而顯得更加高大。
他身後跟著一個同樣打扮的小男孩,沉穩而無聲的步履跟他如出一轍。
她呆呆地望著那個背影,對比於身後的其它人,他顯得那樣健碩高大,而他本人所散發出的氣勢更是令人側目。
他就像古代的王者,身處於一堆平凡人中,反而更加凸顯出他的與眾不同。
某種異樣的情愫瀰漫心頭,宣智瑤立刻就想起他的吻,甚至連他的舌頭放在自己口中的感覺也記得十分清晰……哎呀!真糟真糟,她怎麼想起這個了?她垂下眼,臉頰一片嫣紅。
突然,腳背傳來一陣痛,她低頭一看,發現座艙長的腳不知怎麼搞的突然「放」到她的腳背上來了。
「不要現在就給我凸槌,點頭、微笑、說話!」身旁的座艙長咬牙切齒地說,雙手刺癢著,直想摸上她看來特別細緻柔白的頸子,把她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的臉扭過來。
「啊……是,對不起。」她急忙收斂心神,嘴裡唸唸有詞,心思卻完全被那個高大的背影打亂。「你好,再見,歡迎再度搭乘長青航──」
又一陣痛楚從腳背傳來,還伴隨銳利的吸氣聲,她痛得眼淚直冒,困惑地想著前輩的腳為什麼又不小心「放」到她的腳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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