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靳嵐
齊天祐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給她,然後在名片背面寫上一串號碼。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可以用它直接聯絡到我,但是請不要將這支號碼流傳出去。」他向來很注重個人隱私,所以對於不熟的人從來不給手機號碼,這次衛雨棠是例外。
衛雨棠接過名片,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個號碼給第二個人。」
「我現在打電話給你,你手機裡就會有我的電話號碼了。」她拿出手機,撥按齊天祐給她的號碼。
齊天祐的手機發出一串優美的旋律,衛雨棠怔愣一下,過一會兒才按下手機的切斷按鈕。
「那鈴聲是……」
「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我非常喜愛這首曲子,所以就拿它來當手機鈴聲。」齊天祐接下去說道。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衛雨棠看著自己的手機,低聲呢喃。
「你說什麼?」齊天祐沒聽清楚她說什麼,於是問道。
「沒什麼。」衛雨棠搖頭。「你為什麼喜歡它?」她接著問,聲音有些緊繃。
在無數個夜晚,他們曾經窩在他小小的出租套房內,望著月光,用口琴合奏這首曲子。他曾經說過,這首曲子代表著他對她的愛情,永遠像月光一樣溫柔皎潔。
當時,她就是回應他:「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不知道,它會帶給我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彷彿有些美好的事物等著我去探尋。」他說。
衛雨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指著他掛在腰間的手機說道:「現在你的手機裡面有我的號碼了,你可以用它找到我,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婚紗店。」
「你現在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過去。」齊天祐絲毫不浪費時間的說道,他今天已經在外面花費太多時間,晚上還得陪杏子吃晚餐,他得趕緊回公司,一大堆公事還在辦公室等著他。
「沒關係,你在這邊讓我下車就好,從這邊到我的婚紗店,不過三個路口的距離而已。」衛雨棠說道。
不過在齊天祐的堅持之下,還是將衛雨棠送到店門口。
「再見。」衛雨棠下車後,彎腰朝車內的齊天祐揮揮手。
「再見。」齊天祐點頭微笑,待她一關上車門,車子便往前駛去。
衛雨棠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漸行漸遠,堅定的意念點亮她的雙眸。
她一定要讓他想起她!
第六章
夜深人靜,衛雨棠的房間燈依然亮著,她坐在書桌前,將一個存在電腦中多年的檔案開啟,裡面是上百封的電子信件。
那些都是當年她寫給齊天祐而被退回的電子郵件。
她仔細地瀏覽過每一封信,看著自己當初的思念、擔憂,還有最後遍尋不著他時的心灰意冷。
直到現在,她仍然覺得與齊天祐的再次相遇像是一場荒謬的夢境。
一顆淚珠從她臉頰滑落,滴在鍵盤上。
今天在車上,他和她是如此相近,卻又如此遙遠……他們曾是如此相愛呵……
她好怕……她怕即使他重拾他倆共有的記憶,但還是決定跟籐田杏子結婚。
籐田杏子是無辜的,她知道。
可是她不是聖人,她擁有平凡人的自私,無法將自己多年等著盼著的男人拱手讓人。
她將所有的電子郵件存入磁片中備份,把齊天祐名片上的電子信箱抄下來,然後關上電腦。
從明天開始,齊天祐將會收到每一封遲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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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齊天祐一如往常地走進辦公室。他習慣性地打開電腦,一邊瀏覽著桌上的行事歷。
他從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電腦螢幕上顯示有新的電子郵件,寄件人欄寫著一個他不認識的電子信箱,而信件的主旨寫著「遲到的信件」。
於是,他好奇地伸手用滑鼠點選那封信件,打開之後,發現裡面的內容寫著——
天祐,我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聯絡,為什麼打電話找不到你?大學聯考已經考完,我想去日本找你,快點跟我聯繫好不好?我好想你,好想你。
最後的署名是「棠棠」。
齊天祐重複看著那短短幾行字,然後看看原始檔電子郵件的日期,竟然是八年前。
不用說,這是衛雨棠當初寄給他的。
簡短字句中流露的焦急不安直接而強烈地撼動了他,令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窒。
電子郵件原本的日期,正好是他當年臥病在床的時候,後來那個信箱因為太久沒使用而被停止,所以他就再另外申請一個新的電子信箱,所以才會收不到她的信。
否則,他們現在又會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突然,他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齊天祐像做了虧心事的孩子一般心驚一下,趕緊將電子郵件關掉。
他皺起眉頭,正想教訓一下這個敢擅闖他辦公室的傢伙,結果一抬眼,就看見籐田杏子朝他走來。
「杏子?你怎麼會來?」既然是未婚妻,他已到嘴邊的訓斥自然只得吞回腹內,不過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人家一大早來看你,你怎麼用這種臉色對人家?」杏子嘟起嘴,撒嬌地抱怨道。
「我正在心煩公司的事。」齊天祐隨口編了個藉口。「你一大早來這邊做什麼?」
「陪你上班啊!我馬上就要回去了,想多陪陪你嘛!對了,你剛剛在看什麼?」杏子繞過他,走到電腦前說道。
剛才進門時,她明明看見他在看電腦螢幕,而且好像被她嚇一跳的樣子。
「沒什麼。杏子,既然你來了,陪我一起吃早餐吧!」齊天祐走過去拉起籐田杏子的手,將她帶離電腦。
籐田杏子聽見他要跟她一起用餐,立刻將電腦的事拋到腦後,愉快地跟著他離開。
齊天祐牽著籐田杏子走出辦公室,順手關上門前,下意識地再次看了電腦一眼。
衛雨棠……他在心中低喃她的名,她的容顏在他腦中浮現。
那一封信雖然才短短幾句話,卻已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回台灣之後,他和她只不過見了兩次面,可他沉寂已久的心,竟已開始隱隱牽動……
籐田杏子比預計的行程更早離開,因為她學校的死黨們約她一起去輕井澤度假。
齊天祐沒有親自送她到機場,反而在與她道別後,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
這幾天,他每天都收到衛雨棠寄來的電子郵件,那些他本該在八年前收到的信件,一封封按著日期順序出現在他眼前。
他重複地看著那些信件,試圖從電子郵件中回憶起什麼,或許是一個地點、一個畫面、一句話……但最後,即使他幾乎能把衛雨棠寄來的郵件背起來,他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齊天祐打開辦公室裡的小櫃子,拿出一件淺藍色條紋毛衣,他前幾天才從衣櫃的深處把它找出來。他一直將它收藏得很好,即使過了很多年,除了顏色稍顯黯淡外,其他部分仍然完好無缺。
他將毛衣在桌面上攤開來,首次注意到毛衣的每一針之間,有些地方不是那麼整齊,顯然是某人親手織給他的,而且技巧還不怎麼純熟。
可想而知,那個「某人」必然是衛雨棠。
一陣莫名的憐惜湧上心頭。
她當初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編織這件毛衣?他收藏它多年,竟不知它所蘊含的深切情意。
齊天祐盯著毛衣發呆半晌,才又仔細地將毛衣摺疊好,收回小櫃子裡。
然後,他離開辦公室。
雖然未婚妻前腳才走,他後腳就去找另一個女人,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但是……他想見她。
他想見衛雨棠,沒有任何理由,就是很想很想。
由於正值上班時間,婚紗大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頗為冷清。
反正店內沒有客人,衛雨棠和邵紫瑄乾脆泡一壺花茶,坐在店內的沙發上,看著雜誌討論最新一季的婚紗款式。
自從齊天祐上回前來婚紗店,然後衛雨棠在短暫的失蹤歸來後,邵紫瑄很體貼地沒有向衛雨棠追問什麼,兩人像是有默契似地,當成沒發生過這回事。
因為她知道,當衛雨棠想說時,自然會告訴她。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門上的鈴鐺叮鈴作響。
她們兩人同時從沙發中站起來,望向門口,愕然發現來人竟是齊天祐。
「兩位好!」齊天祐走到她們面前,看一眼她們擺在桌上的雜誌和花茶,微笑道:「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
「一點也不會。」邵紫瑄看一眼衛雨棠,微笑說。「你先坐一下,我去幫你拿一個杯子,我們的花茶很好喝喔!」
說罷,她匆匆走到婚紗店後方的修改室,讓他們兩人有獨處的空間。
「你怎麼會有空來這邊?」衛雨棠看著他問道,明眸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被疑惑掩蓋。
「我不知道,以前我從來不蹺班的。」齊天祐聳聳肩膀,逕自坐到沙發上。「我們的一個月約定,還算數?」
衛雨棠很快地點點頭,然後才不確定地問道:「你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