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靳嵐
月光下,兩人一路無語,一步步走向難測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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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齊天祐出發的那一天來臨,他手上拿著登機證,背著一個背包,在機場大廳四處張望。
奇怪,他所有的手續都已經辦好,送行的家人也已離去,為什麼還看不見衛雨棠的身影?
眼看著登機的時間越來越逼近,他也愈發心急。
她說她會來的,是什麼耽擱她了?他到旁邊的公用電話打她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
就在齊天祐決定放棄等待,要走向海關時,他終於瞥見她熟悉的身影。
「棠棠!」他揮手,往她的方向小跑步過去。
「還好我及時趕上。」衛雨棠露出笑容,氣喘吁吁地說,然後把手中的一個包裹交給他。「這個給你,我就是為了它才差點趕不上。」
齊天祐把包裹打開,裡面竟然是一件淺藍色條紋毛衣。
「我前陣子偷偷向紫瑄學著織的,我想,那邊天氣冷,你應該用得著。」衛雨棠低著頭,輕聲說道。為了趕在他出國前完成毛衣,她的手指都被棒針磨得起泡破皮。
「謝謝,我一定常常穿它。」齊天祐心中感動,忍不住緊緊擁抱她。
前一陣子他忙著處理出國的事,比較沒時間陪她,沒想到她竟然跑去找邵紫瑄學打毛衣……難怪看她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你的登機時間快到了,趕快走吧!」衛雨棠看看手錶,不捨地推開他,催促道。
「我在那邊安頓好就打電話給你。」齊天祐將毛衣套在身上,說道。「你等我的消息。」
衛雨棠點點頭,眼眶開始發酸。
齊天祐的背影逐漸在她眼中模糊,等他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一顆豆大的淚珠終於從她眼眶滾落。
她懇求上天,千萬不要讓他就此走出她的生命。
第四章
轉眼間八個年頭過去,衛雨棠卻始終沒有盼到齊天祐衣錦還鄉的那一天。
他初到日本的一陣子,他們還保持每星期通兩次電話,或是用電子郵件彼此聯絡。但隨著齊天祐在日本的經濟、課業壓力加重,他們通電話的間隔日期越拉越長,通話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齊天祐總是會安慰她,說他要把握時間努力衝刺,才能快一些回去與她相聚,因此她強迫自己壓下對他的思念,專心準備課業,希望能就讀一間可以與齊天祐匹配的大學。
果然,衛雨棠如願甄試上一所國立大學的藝術設計系,她興奮地打國際電話到日本,卻發覺齊天祐的電話已成空號,甚至連她寄出的電子郵件都被退回。
那一陣子,她著急得快瘋了,擔心他是否出了什麼事,為何才兩個月沒聯絡,他就突然像消失一般?為了打聽他的消息,她甚至拉下臉去齊家詢問,結果當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後來,為了讓衛雨棠就近念大學,他們一家搬離興玉村,回到原本居住的城市定居,衛雨棠就此與齊天祐斷了音訊。
衛雨棠大學畢業後,進入一家婚紗公司負責設計婚紗,天分洋溢的她以著自由不受限的設計風格,很快地在業界闖出些名號。
半年前,她乾脆找來邵紫瑄等一夥朋友合夥投資,由她和邵紫瑄負責經營,在著名的婚紗大街上開了一家精緻小巧的婚紗店。
雖然他們的規模不能和名店相比,但因衛雨棠所設計的婚紗禮服格外獨特精緻,受到吸引而來的客戶也不算少數。
此刻,婚紗店內櫃檯前,邵紫瑄正以她甜美的笑容和聲音說服新人簽下訂單,還有一對新人正在樓上的攝影室拍照。衛雨棠則在店內最裡面角落的工作室內,盯著桌案前尚未完成的草稿發呆。
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伸個懶腰,重重吐出一口氣,翻翻前一陣子完成的幾張稿子,唇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她設計的婚紗得過不少大小獎項,製作出來的成品,連她自己也覺得非常滿意。
只不過,她都是在為人作嫁,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會輪到自己穿上嫁衣。
齊天祐的容顏不禁浮上她的心頭,但衛雨棠很快地將那令她思念又心碎的臉龐自心頭揮開。
經過這許多年,一直都沒有再得到他的消息,她已經死心了,她和他,怕是今生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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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籐田企業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室內,齊天祐站在落地窗旁,雙手背在背後,眼神落在遙遠的某個地方。
他上個月才從日本回來接任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一職,而交換條件,是他三個月之後必須迎娶籐田社長的女兒,籐田杏子。
當初他在日本夜以繼日地唸書,還替指導教授接下一個又一個的研究案以賺取研究費,在這樣長期透支精神與體力的狀況之下,他的身體終於發出抗議。
某一天,他被人發現發著高燒,昏倒在研究室裡,經同學緊急將他送醫急救,才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
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而且清醒的最初幾天呈現失憶的狀態,全靠醫師與同學一點一滴地幫助他恢復記憶。這段時間他不但無法工作,還要負擔鉅額的醫療費用,甚至連吃飯都有問題。
就在他最潦倒的時候,是籐田社長髮掘了他的潛力,不但繼續供他完成學業,等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還將他延攬至籐田企業,一路培養他至今天的地位。
齊天祐從籐田企業最低階的業務員做起,他在工作上所展現的傑出能力與積極野心,令籐田社長非常滿意,短短八年,讓他爬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甚至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女婿,順理成章的做他的接班人。
有齊天祐如此的人才,籐田企業一定能夠繼續發展,他寶貝女兒後半輩子的富貴,也得以確定。
一開始,他婉拒了籐田社長的厚愛,因為他想努力打拚事業,根本還無心成家。
但是之後的兩年,籐田社長數次向他提起這件事,並積極撮合他和籐田杏子。最後,他同意了。因為他已經爬上事業的頂峰,而他才三十出頭,眼前的成就已經無法滿足他。
籐田杏子是籐田社長的獨生女,一旦他和她結婚,他將成為籐田企業的接班人。他要的,不是籐田企業而已,他要帶領籐田企業稱霸業界,成為第一品牌。
此時,有人輕敲他辦公室的門。
「進來。」他收回思緒,轉身面對門口。
「總經理,杏子小姐的班機再一個小時就要抵達了,您要親自去接她,還是由我安排司機前去接機?」他的秘書走進來問道。
她對這位新來的老闆頗為敬畏,因為他來公司的短短一個月內,便大刀闊斧地做了數項改革,雖然難免有一些反彈聲浪,但也一舉解決公司累積多年的問題。
「你安排車子過去就好了,我手邊的事情還沒有忙完。」齊天祐看著桌上堆如小山的文件,說道。「直接把她送到旅館,跟她說我下班之後會去找她。」
待秘書離開之後,他回到辦公桌前,拿起擺在最上頭的一份契約。
籐田杏子與他相差十多歲,他對她根本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他相信籐田杏子自己也很清楚。
事實上,在日本的這幾年,對他示好的女子不少,可是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心過。他很確定自己是個正常男人,到底是什麼緣故讓他將所有女性摒除在心門之外,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記得當初生病時,睡夢中經常夢見一個女孩,站在遠方巧笑倩兮地等待他,不過他始終看不清她的臉。
他不知道那女孩是誰,只是有一股很強烈的慾望,希望能到達她身邊。
然而不管他怎麼跑,似乎永遠都跑不到她面前。
等他的病痊癒時,他的記憶也差不多全部恢復,那個女孩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夢中。
他曾經在他父母前來日本探望他時,問過那個夢中女孩的事,不過他父母口徑一致地說那是他的幻想,從小到大他們沒聽他特別說過什麼女孩,也不曾見他交過女朋友。
後來日子一久,他越來越少想起那個夢中的身影,直到籐田社長提起這樁婚事,那個曾經在他夢中出現的身影如閃電般清楚地打入他腦海中。
某種很難形容的不確定感梗在他的胸口。
他和籐田杏子男未婚、女未嫁,況且在日本的大企業界,絕大多數的婚姻都是經由父母安排,他和杏子的婚姻也是一樣,照理說應該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自從他答應這樁婚事之後,總有一種做錯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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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的婚紗大街上,各家婚紗店都可以看見一對對挑選婚紗的情侶,有的在玻璃窗前駐足觀望,有的坐在婚紗店裡和業務員討價還價,也有的正穿著禮服拍婚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