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李樵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攻頂了,我們必須撤離,妳先在這裡等著。」他對歐陽柔說。「我去固定繩索,我們渡溪到對岸。」
「烈……」歐陽柔拉住他,「你要小心。」
「相信我。」高烈拍拍她的手。
他取出一捆繩索,一端綁在這頭一塊巨石上,然後拿著另一端繩索想要涉溪到另一頭。
溪水漲得比他想像中的高,已經高到腰際,水流也變得湍急。
好不容易,高烈泅泳到對岸,將繩索固定住,又游回來帶歐陽柔,此時的水流已變得更急,還挾帶著泥沙,看來他們的速度得更快才行。
他讓歐陽柔走在前頭,自己則背負兩人的行李跟著後頭。
艱困的走到溪中央,歐陽柔突然一陣暈眩,手離開了繩索,就這麼被湍急洶湧的水沖走了。
「柔!」
「烈,救我……」
歐陽柔害怕的叫著他的名字,嘴巴一張開,便喝了好幾口泥巴水。
高烈放開繩索,在湍急的溪流中跌跌撞撞,努力的游向她。
好幾次,他差點就要抓住她,可突然一個暗水流過,又抓了一個空。
高烈不放棄,拼了命的滑開雙臂,溪底的石塊在他的大腿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尖銳的刺痛傳來,他也置之不理;雨水不斷灌進他嘴巴,豆大的雨點刺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他也不在乎,眼中只有幾公尺遠正載浮載沉的歐陽柔。
再給我一點力量!高烈暗中祈禱,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啊!」他用力一個使勁,手臂伸長--
終於,他抓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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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PM3:45
上午還艷陽高照,下午卻嘩啦嘩啦的不起雨來,但楊亞南的好心情卻絲毫沒受到影響,因為她順利的拿到了機車駕照。
她姊姊楊盼盼早在樓上窗戶就看見楊亞南出現在巷子裡,她趕緊溜下樓,等在門後面。
「哇,雨下得好大……」楊亞南邊說邊打開門。
「Surprise!」楊盼盼拉開拉炮,「啵!」一聲,綵帶落了楊亞南一頭。
楊亞南呆住,任由姊姊把她拉往地下室的車庫,站在一個紅色布幔前。
「小南,快把布拉開!」楊盼盼催促她。
楊亞南扯下布幔--
「生日快樂!」
耳邊聽見姊姊的歡呼,楊亞南則是瞪大眼睛、摀住嘴巴,不能置信。
是一部她覬覦很久的偉士牌復古型機車,粉紅色的,鏡架上還掛著同樣顏色的安全帽。
「喜不喜歡?」
楊亞南轉過身,看見父親楊震笑嘻嘻的站在她們姊妹倆的身後。
「爸……」她喚了一聲,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南南呀,」楊震掏掏口袋,故作苦腦狀。「爸爸可是用私房錢買的,以後就沒有閒錢養蘭嘍。」他的興趣就是拈花惹草,庭院裡的花草可都是他在照顧。
楊亞南奔向父親,用力抱住。「爸,謝謝你……」聲音忍不住哽咽了起來。「我下輩子還要再當您的女兒。」又是用力一抱。
楊盼盼也偎過來。「爸,我下輩子也要當爸爸的女兒。」
「好、好,可見我這父親做得多稱職,兩個女兒都要我。」楊震呵呵笑。
「爸,媽媽她……」楊亞南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抬起頭看向父親。
「我已經和媽媽提過了。」楊震很清楚小女兒心裡在擔心什麼。
「媽……」楊亞南欲言又止,「她怎麼說?」她還是想知道。
「她不反對,還要我跟妳說聲生日快樂。」楊震拍拍她的肩膀,「上樓去吧。」
楊亞南站在原地,注視著父親上樓的背影,唇邊揚起一個苦澀的笑。
爸爸騙人……媽媽才不會這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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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PM4:5
天空暗了許多,雨仍在下,水流依然湍急。
高烈與歐陽柔攀附在一塊突起的石塊上。
高烈把歐陽柔臉上的髮絲撥開,不意卻發現她的臉頰在發燙,隨即將大掌覆在她額頭上。「妳發燒了?怎麼不告訴我?」他著惱,有些生起自己的氣來,他早該注意到她的不適。「可惡!我們的裝備都被水沖走了。」
「我沒事。」因為方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歐陽柔現在氣若游絲,說完又咳了幾聲。
「妳在發抖。」高烈不斷用手摩擦她的手臂。「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講,爸爸媽媽沒教妳嗎?」他故作兇惡的神情。
「對不起……烈,我一定帶給你很多麻煩。」歐陽柔感到好抱歉。
「對呀。」高烈哼了一聲。「等我們安全回家,我一定要好好打妳屁股一頓。」
歐陽柔笑出聲,即使他們的處境如此不利,高烈依然保持他的樂觀與幽默。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烈……我好累、好困……」歐陽柔將頭埋在高烈懷裡,她的意識愈來愈模糊。
「不可以睡,柔!」高烈粗魯的搖晃她。雖然連他們攀附的這塊石頭都快被水淹過了,但他還是不放棄希望,他知道這個季節溯溪的人很多,一定會有人發現他們的。「再忍一下,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歐陽柔點點頭。「烈,你說故事給我聽?」
高烈於是開始說起一位登山前輩說過的故事。「傳說中有一座無名山,只要到了黃昏,就會出現一間暈著溫暖的金色光芒的木屋,聽說只要見到這間小屋,就會得到幸福。」
「真有這麼一間小屋嗎?」
為了激起歐陽柔的求生意志,高烈肯定的說:「當然有!所以妳要打起精神,等我們回家後好好計劃,找一天我們一起去找。」
「嗯。」
回家?歐陽柔想著他剛剛說的話,這是他第三度提起這兩個字,如果只有高烈一個人,或許還有些可能,但若加上她,就難上加難了。
她的體力早已透支,現在全靠他一個人在支撐著,她遲早會拖垮他的。
「烈……」她仰頭看著他。「吻我好不好?」
高烈微訝,她從不曾主動要求,但他還是低下頭,在她顫抖泛紫的唇上印下一吻。
歐陽柔揚起一朵朦朧的微笑。「我現在好幸福喔!」
「妳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高烈回以一個很八點檔的肉麻話。
高烈是個溫柔的情人,只是他不像一般男女朋友會時時有摟抱的親密舉動,他沒有這方面強烈的慾望,感情的表現也不是很外顯,平時他是不大會把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此刻,他卻只想取悅女友,不要教她感到害怕。
「答應我,烈,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喔!」
「柔?」高烈皺眉看著她。「我不是說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嗎?妳要相信我。」
「答應我。」歐陽柔神情很堅持。
高烈定定地看著她。「好,我答應妳。」他仍堅持地加了一句,「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歐陽柔忍不住微笑,她定定的看著他,雖然視野有些昏暗,她還是努力的想把高烈看個清楚。因為浸泡在水裡太久了,高烈的臉色泛白,總是帶給她溫暖的嘴唇也有些泛白了。高烈抱著她,努力想過給她溫暖,卻忘記自己也冷得渾身發抖……
突然--歐陽柔掙開他的懷抱。
「柔!」高烈冷得全身抖個不停,反應慢了一拍,但他仍抓住了歐陽柔。
只是,他們現在的處境比剛剛更危急了,高烈一隻手拉著歐陽柔,全靠單手攀在石頭上來支撐兩人。高烈心裡很清楚,他們隨時會被沖走。
「傻瓜!妳到底在想什麼!」高烈氣極敗壞,他不曾這麼大聲對歐陽柔說過話。
「放手,我一定會拖累你的。」
「不放!」高烈齜牙咧嘴的說。他瞥向他們交握的手,溪流是如此的湍急,無情的想把他們的手指一根根的扳開。「死也不放!」就算扯斷他的手臂他也不放。
歐陽柔卻對高烈微微笑。「如果我們兩人只有一個人能獲救,我寧願讓你恨我。」
說完,她毅然決然的放開手。
她一放,高烈也放開可以救命的石塊,追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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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PM7:00
餐桌上只有他們父女三個人,吃完飯,緊接著蛋糕登場。
「媽呢?」明知道答案會令她難過,楊亞南還是問了。
楊震與楊盼盼互看一眼。「妳媽今晚有飯局。」楊震說。
「喔……」楊亞南臉上有掩不住的失望,儘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小時候,有一回姊姊生日,母親買了一個雙層蛋糕、還有好多零食,然後邀了一群姊姊的同學來幫她過生日,她在一旁很是羨慕,可惜她的生日已經過了。好不容易等到隔年換她生日,她要求母親也邀請同學來幫她唱生日歌和吃蛋糕,誰知母親竟厲聲的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