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謝璃
她不斷襲來的女性氣息緩緩地魅惑了他,他著魔似的伸出手攬住她的細腰,含住她的唇,熱舌試著探進齒間,感受她的熱情,她卻霎時僵住,反手推開他,不知所措的看著不明所以的他。
她摀住唇,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讓兩個人都難以下台的事,紊亂的思緒卻使她說不出半句話來,她真想挖個地道立即遁逃。
「沈彤,妳也在這?」肇事者居然過來湊熱鬧,一對璧人站在他們面前,肆無忌憚的打量言若水,男方帶著隱約的敵意,女方則面露得意。
她面色更加苦澀的向言若水靠近,緊抓著他外套下襬的口袋,不住地往下扯著。
言若水環顧氣氛詭譎的三人,若有所悟的微笑了起來,他勾住沈彤的腰,在她耳邊軟語道:「妳朋友?不介紹一下?」
她怔住,抓住他外套的手激動得幾乎要將他的口袋扯下來。
年輕男人此時向他伸出了手。「程志遠,沈彤的同學。」敏銳的眼神沒有遺漏他與沈彤的肢體語言。
言若水有禮的握住他的手,綻放的笑容令年輕女人為之眩目。
「言若水,沈彤的男朋友。」
第四章
她邊走邊踢著路上的碎石子,垂著兩肩,懊喪著一張臉。
言若水跟在後頭,保持著三公尺的距離,雙手插進褲袋,看著她拿石頭出氣。
她停下腳步,思付了半晌,突然轉身朝他走近,低垂著眼睫,嘴唇一張一合,好不容易發了聲,卻是簡短的三個字--
「對不起!」
他挑眉勾唇,冷笑道:「妳是指強吻我這件事嗎?不必抱歉,這經驗不壞,我要是知道妳在演戲給他看,一定傾全力和妳配合,讓他嫉妒得發狂。」
「言若水!」她喝斥著,兩腮熱流暈開,直到耳根。「那不是強吻,以後不許再提這件事!」
看見她雙頰酡紅,延燒到耳廓,他沒來由的一陣蘊怒。「妳不該逃的,妳該把那場電影看完,好讓他知道妳已經沒將他放在心上,從此男歡女愛各不相干!」
「誰說我將他放在心上了!我只是沒有心理準備會見到他們,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反應罷了,不是你說的那樣!」
「是嗎?你的『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反應』的反應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種甜頭吃?」他半譏諷的說。
沈彤脹紅了臉,抖著下巴、吶吶的吐下出個字來,她氣急敗壞的指著他,「你……你……」
他抬高下顎,兩手一攤。「我怎樣?」
「不怎麼樣--」
她右腳往後抬起,對準他的小腿,狠狠的朝目標進擊,言若水眼尖,身手矯健的往旁一閃,她踢了個空,卻因用勁過猛,重心把持不住,左腳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
「噢!」她疼得眼淚都蹦出來了,真是痛到骨子裡去了。
他連忙蹲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起來。「妳這女人有沒有搞錯?要踢也該踢妳那無情無義的前男友,怎麼反倒踢起幫妳的人來了?」
「滾開--」她兩手往他胸前一推。「你們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全都該踢下海去,我爸、程志遠、你,都一樣!」
「欸,妳怎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拿我和其它人相提並論?」
她兩眼冒火,趨前怒視他。「你--自己有女朋友,沒事還來招惹我幹嘛?要不是你提議要去看那什麼鬼電影,所有的事也不會發生,你還敢在這裡嘲弄我!」
「這話有問題,是妳自己餘情未了,才不能在他面前泰然自若,怎麼能怪到我頭上來?要怪也得怪妳自己修煉不到家!」他冷靜的說。
她眨著淚水,抿著嘴,唇線還在抖動,吸吸鼻,然後憤憤的瞪了他一眼,甩頭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他猶豫著是否要跟上去,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會再擺好臉色給他看,他有一絲後悔不該逞口舌之能。只是從見她遇上程志遠便失了心魂開始,一股莫名的酸意就盤旋在胸口揮之不去,讓他壓抑住該有的同理心而口沒遮欄起來。
他腳步放慢了下來,眼角一覷,發現她正推開一家PUB的黑色玻璃門,逕自走了進去。
他趕緊邁開大步尾隨她進入,這個女人該不是想藉酒澆愁吧?
夜暮初垂,華燈初上,吧檯裡的員工似乎才剛到店裡,還忙著各項準備工作,一個年輕男人聽到開門聲,抬眼見到沈彤,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您好,歡迎光臨!」
她打量了一下店內的陳設,空間充滿著輕軟的爵士樂,光線是一致的昏黃,沒有半個客人,她揀了最角落、最靠近窗邊的位子坐下。
「您好,大醫師今天這麼早,沒跟朋友來?」他是這裡的常客。
男人寒暄的話語傳到她耳邊,她回頭,見言若水面無表情地繞到她跟前坐下,她歪著頭,懷著敵意道:「跟著我幹嘛?」
「我把妳帶出來,就得安全的把妳帶回去,省得妳鬧出什麼笑話來沒人幫妳收拾。」他不改嘴賤的刺激她。
「就算鬧笑話也是我的事,你是我的監護人嗎?我喝杯酒你管不著!」
他冷哼了一聲。「我怎麼看妳也不像是有酒量的人,妳能喝什麼酒?」
侍者走過來將menu放在兩人之間,習慣性地問:「要不要先點餐?」
「不必!」她一口回絕,挑釁地瞟了他一下。
「我勸妳點雞尾酒。」
「來瓶COOLS!」她將menu交還侍者,面向窗外不看他。
「何必這麼生氣?妳得接受事實才能重獲自由。妳不是說過妳並沒有那麼愛他,那就該表現得像不愛的樣子,妳這樣不過是證實妳心虛罷了。」
「言若水,你若想毫髮無傷的坐在我面前就最好閉嘴,萬一要是弄出一屍兩命,我可不負責!」
「妳這女人還沒喝酒就開始語無倫次了,什麼一屍兩命?」
「你惹火了我,我失手殺了你,萬一明天你有緊急的病人等不到你去開刀,一命嗚呼在醫院裡,不是一屍兩命?」她惡狠狠的盯著他。
「妳倒還會說笑話,我看妳待會還說得出來嗎?」
他果真閉口不再說話,一旁觀看侍者端酒來,自己則點了杯威士忌。
她的確沒有好酒量,也並不愛酒逗留在舌尖的味道,但坐在眼前的男人讓她生起一股倔氣,像參加喝啤酒大賽的參賽者一樣,酒汁流經喉嚨淌到胃裡只是必要的比賽過程,而非品嚐享受。
她三兩下便喝完了那瓶酒,得意的看著他,他半瞇著眼,托腮觀戲,不置一詞。
她揮揮手,叫侍者過來,另外叫了一瓶海尼根。
她打了一下嗝,繼續勇猛的喝下第二瓶,如果不是嫌喝相難看,她倒想直接拿起酒瓶對準喉口灌,好讓言若水可惡的輕蔑表情消失。
她很高興自己意識清醒如常,兩瓶啤酒對她的影響力太小,不過下腹有些飽脹感,她推開椅子,尋找洗手間的標示。
很好,走路平穩有力,沒有左傾右斜的現象。
經過吧檯,她翻開menu,隨機選擇其中一種,然後對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說:「麻煩把這個送到我桌上去,謝謝。」
「小姐,那是龍舌蘭!」男人提醒她。
「都是酒不是嗎?」她不以為然的走向洗手間。
回到座位,言若水輕抿了一口酒,以狀若友善的笑臉對她說:「恕我多嘴,妳這種喝法,要有奇跡出現才不會醉。」
「你知道嗎?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忠告,如果你看不慣可以馬上走人,你是我的債主,不是救世主。」
「那我是不是得確定我的債務人可以安全的活到還債的那一天?」
她咬牙切齒的與他視線相接,右手握住前方的小小透明玻璃杯,一飲而盡。
言若水看到酒滑過她喉嚨的瞬間,她臉部線條不自然的抽動一下,睫毛上下揚動著,明顯的不適應烈酒帶來的刺激。
她硬生生的克制住不適,喝了一口清水沖淡直衝腦門的刺鼻酒味。
店裡開始有零零星星的客人進入,夜店的序幕才要揭起,她已酒過三巡,四肢緩緩爬上飄飄的快意。
方纔的義憤填膺不知為何漸漸淡去,她笑著對他說:「你猜我醉了沒?」
他不說話,逕自喝著他那杯威士忌。
「你出道方程式讓我解,我一定可以解出來。」
「妳就算背得出所有朋友的電話號碼也不能證明什麼。」
她突然站起身,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走向吧檯,走路的姿態保持正常,她傾身不知道對吧檯男人說了些什麼,回來時手上多了兩瓶CORONA。
蔑視的表情終於從他臉上褪去,他匪夷所思的看著她。「別開玩笑了!妳就算喝得下也走不出去。」
「真的嗎?言醫師。」她倒了滿滿一杯酒。
「妳真的如此難過?」他皺起眉頭。
她湊到唇邊的杯子晃動了一下,咧嘴笑道:「不難過!再難過的事都過去了,我很有韌性的。你瞧,我老爸、老媽也不先通知一聲就到天堂逍遙去了,丟了個甩也甩不掉的小鬼給我,我馬上從雲端掉進地獄,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她一口氣喝了半杯,燈光不明,識不清她是否醉意已現。